高中校庆，乔煦宁作为杰出毕业生，收到学校邀请，她扒拉受邀校友名单的时候，看到末尾周之逾的名字，眼睛亮了亮。

掏出手机给小括弧发消息：【校庆你去吗？】

【去的，你呢？】

【要不要一起？】

【好。】

她们加了微信后没有聊过天，第一次对话是相约一起回去高中。乔煦宁扒拉两下对话框，无声笑了。

天气稍稍回温一些，运气好还能看到学校里的花开。

校庆这天，整个一中都被一种喜悦笼罩。她们来得早，能偶遇的，只有校园里随处可见的红色横幅。

乔煦宁主动握上轮椅把手：“我推你走吧，要不要四处逛逛？”

“好，听司机的。”

“那你也不怕我把你拉去卖了。”

“这把轮椅或许是能卖个好价钱。”

乔煦宁被她逗笑，隐约察觉到她话里的自嘲，下一秒又正色道：“值钱的是坐在轮椅上的人。”

不需要回头，周之逾也能想象到乔煦宁说这话时，脸上认真坚定的表情。她早已不需要别人给予她情绪价值，但如果来自乔煦宁，她乐意全盘接受。

阳光也来祝贺，是四月天里最温暖的存在，晒得人暖洋洋的。乔煦宁推着推着，脚步不自觉朝教学楼走去。

每个年级占据一栋楼，她却下意识走向正中间那一栋。一切都好像没变，教学楼前依旧立着每次考试结束，都会张贴名字的公告栏。

这块公告栏在后面两年的高中时光里，曾不止一次把两人的名字绑在一起，但最初，最初相见的那一次，它也曾见证。

那一天，是乔煦宁得知自己跌至榜首的第二天。

她早早来到学校，直奔公告栏，这个以往她路过都不需要多看一眼的地方。

因着一个转学生，她第一次在这儿驻足。

目光径直落在榜首，乔煦宁仍记得名字的主人写得一手何等飘逸的字迹。

她盯着，好一会儿，用一种坚定的口吻宣誓：“周之逾，下次我一定会超过你的。”

她说完转身就进了教学楼，错过了身后来自本人的目光探究。

在她不知道的那一刻，她们已经在此邂逅。

一眨眼竟已过去十年。

乔煦宁上前看了一眼，果然张贴着月考榜单。她敲了敲玻璃，回身：“之逾，我曾经对着这块板发誓要超过你。”

周之逾深深看了她一眼，回想起那个背影，心想，我听到了。

明明那时乔煦宁不过是她高中生涯匆匆而过的一个背影，却被她铭记至今。

或许她们之间的缘分从那时便已经开始，所有与乔煦宁有关的记忆都自动进入那个写有她名字的百宝箱。

当时光回忆到那一刻，便有当时的记忆涌出。

而今她本人就站在面前，笑着说出这段记忆。周之逾的目光，不由穿过时光，落在了遥远的那个背影上。

像所有故事都有一个开端一样，那是她们最初的相遇。

一个擦身而过的相遇。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发现有个一直小心翼翼靠近的女学生。

直到她捂着嘴，在乔煦宁面前惊呼出声：“小乔学姐，是你吗？”

乔煦宁因为签售会上被拍的各种美照，以及本人在一中历届中的传言，在学生中颇有人气。这会儿被认出来，一点儿也不奇怪。

她转身礼貌打招呼：“同学你好。”

“啊啊啊真的是！天呐，我是你的读者！”

“竟然能遇到我的读者，好幸运，我们是校友哦。”

乔煦宁甜甜一笑，女同学看起来像是快哭了。周之逾适时从旁边递过来纸巾，乔煦宁接过去：“怎么哭啦，应该开心才对呀。”

“对不起我只是太激动了。我...小乔你知道吗，我的梦想是去师大的文学系。”

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乔煦宁反问她：“是因为我吗？”

“嗯嗯！”

“但是，申大的文学系更好，你应该努力去申大才对。”

说完，乔煦宁回头看了眼周之逾，使了使眼色，示意她这个真正申大的学姐也来劝劝。

可惜周之逾只是一脸平静地摇摇头。

她的脸上，露出那种乔煦宁无从体会的低落。她不理解，这种低落从何而来。

女同学仍在犹豫，乔煦宁继续鼓励她：“真的啦，学姐怎么会骗你。”

“好，那我听你的！”

乔煦宁笑开：“这才对嘛。”

-

从教学楼去礼堂，有一段距离。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两人频频收到来自各方的目光。乔煦宁很快察觉到，加快推动的步伐。

在礼堂门口，她被身后的喊声叫停。

“乔煦宁！”

有脚步声靠近，来人停下不住地喘气，双手撑在大腿上：“你...你走那么快干嘛？我在后面叫你好几声。”

在她抬头的间隙，乔煦宁认出来人，是以前隔壁班的同学。

“金悦？抱歉，我真没听见你叫我。”

缓过气来，金悦才看到刚刚乔煦宁推了一路的人，竟然是周之逾，她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你...”

询问尚未出口，被乔煦宁拦截：“你也是来参加校庆的吧？”

自知有些不太礼貌，金悦收起打量目光：“是的，不过你们怎么会一起过来？”

她试着回想了一下，没听说这两人以前是朋友啊。甚至，大家都在猜测她们因为争夺名次而水火不容。

就连最后去的学校，也不是同一所。

乔煦宁抬手落在周之逾肩膀上，颇有些护犊子意味：“我知道她要来，所以拉着她陪我一起。”

因这一个动作，周之逾也跟着仰头，于是金悦同时收获了两位大美女的注视。她被小小惊艳了一下，下意识掏出手机：“哎哎，要不要合影？”

两人自是没什么意见，好脾气地跟着微笑。

金悦收了合照，笑眯眯地挥手离开了。她点开相册放大照片，感叹根本没有修图的必要。于是在走去位置的路上，就把朋友圈给发了。

【偶遇两位大学霸，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啊！】

校友们纷纷闻风而来。

【那是周之逾？她真的坐轮椅了啊？】

【听说她大四那年出的意外，后面直接出国了。】

【坐轮椅怎么了，看看人家这气质，一点儿不输好吗？】

金悦的朋友圈因这一张图，引发了无数校友的讨论，可惜照片中两人的过往交集甚少，无从给人八卦的空间。

乔煦宁推着周之逾走到最靠边的位置，她猜测应该是周之逾自己特意交代的。

“我待会有个演讲，我得先去后台和老师对一下流程。”

乔煦宁半蹲在周之逾跟前，右手无意识落在她的膝盖上，仰头望过来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放心。

礼堂是什么吃人的地方吗？周之逾抿唇浅笑，逗她：“你是不放心我吗？”

“是啊。”坦荡荡的，是乔煦宁一贯的直接。

莫名，莫名想留她再多说几句话。

“哪里不放心？”

双眼微眨，乔煦宁认真道：“怕你不自在。”

怕还会有其他人，和金悦一样，即使没有恶意，但问出口的话、看过来的眼神，会无形中伤害到她。

亦或，还会有人落井下石。昔日一中的天之骄女，落到如此境地。

乔煦宁忽然皱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在眉头变得更深之前，有双手轻柔抚上，替她抚平。

“我说过的，我不在意那些。”

她以双手、以目光抚平自己内心的褶皱，可是乔煦宁心里却升起更大的浪潮。

她忽然想问问，那你在意什么？

可最终，她也只是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后面的方向：“那周同学好好坐着听讲吧，我要先去准备了。”

看着乔煦宁起身，从身侧擦肩离开。周之逾唇角的笑也渐渐抚平，她坐在昏暗的阴影里，思绪深深浅浅，最终飘回到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原本，周之逾是想去师大的，她想念的专业，师大更强。她一直犹豫不定，直到某天从于嘉口中得知，乔煦宁要去申大。

两座大学都在申城，申大排名更好，但对比专业来说，周之逾心里属意是师大。最后，她还是改掉了志愿，填了申大。

她的分数，两所学校都不在话下，但所有人都不理解她的选择。

拿到通知书的那天，周瑶柯聚会回来，在家里和爸妈八卦，提及乔煦宁。

周之逾也坐直身体，安静等着。

“乔煦宁去师大了，大家都在说，文学系就该无脑选申大，她的分数报考也是绰绰有余。就因为和于嘉说好了，最后竟然真的去了师大。”

妈妈在一旁附和：“为了能在一起而选择退而求其次的学校，那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啊。”

她们聊得开心的时候，错过了周之逾十九年来最落寞难过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的吗？周之逾看着自己手上的通知书，喜悦荡然无存，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会受这么大的影响。

她回到房间，通知书被随手搁置在书桌上。

从小到大，她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那些同年龄段的同学之间流行的、喜欢的，她通通都不在意。

第一次这样在意、喜欢一个人，还未开始便宣告结束了。十九岁的周之逾，在那一刻体会到有史以来最低落的情绪。

窗外不知何时落了大雨，滴答砸在窗户上。

难道这场雨，是在暗示她，早日如落雨般宣泄情感。而后雨过天晴，便能放下了。

可惜她低估了自己的感情，也低估了乔煦宁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礼堂内响起如雷掌声，周之逾缓缓抬头，看到乔煦宁笑着向自己走来，仿佛跨越时空回到高三毕业那一年。

周之逾几乎克制不住地想问她。

既然申大的文学系更好，那当初你为什么改了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