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这个想法后,他其实没多少惊讶,喜欢什么人,都是正常的。反倒假如柳玠和他真是恋人,他才会…才会不知所措一下。
瞧出他沉默,柳玠挑眉问他怎么了。谢槐亭摇了摇头,咽下疑问,道:“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做去做的吗?”
柳玠:“吏部的风葵和魏千风,礼部的谢九,也是被陨石碎片砸到的人,你可以注意一下他们。”
谢大人也被陨石碎片砸了?
作为一名外郎,他的直系上司是姜子渝姜郎中,与他共为姜郎中手下,可以称得上他的对家的另一名外郎是王礼正,主要负责祭祀和贡举之类的事。
而姜郎中的对家,在礼部的平级便是谢九谢大人,他平时与谢九见面的机会蛮多,但也就限于打个招呼,没什么更深的交流。不过谢九的手下梁平梁外郎倒与慕溪云算熟悉,在之前跳舞活动中同样肢体不协调结了缘。
而风葵则是原身相逢于微末的好友,运气也是半好半坏,他能力很强,却因为男生女相,在好男风的枫阳卫屡屡因拒绝上司暗示,继而被打压。
不过最近倒因祸得福又升了级官,但他的黑眼圈已经严重到有点恐怖的程度了。至于魏千风,好像和风葵原来平级,原来同是吏部哪位大人手下的官。合作很多,相处竟也意外的好。现在风葵升官了,魏千风应该变成他下属了?
要说让谢槐亭选一个可疑人员,他自心底是不愿意怀疑风葵的。但另外两个他了解的属实不多,确实需要好好留意一下。
谢槐亭点了点头,道:“我会注意的。”
*
月升柳梢,因下午同柳玠吃了饭,还吃的很饱。晚上送饭团送的便是水果和调养身体的药茶。
休沐日打扰人不太道德,谢槐亭决定明天去调查,今晚他又不打算去平林园,风暴中心看戏。于是决定早点休息,明天精力十足的开展行动。
毕竟明天,也就能知道进一步范围了。他得有这个精力,去好好看戏,并在背后,影响戏的走向。
*
礼部公署。
谢槐亭刚迈入的第一步,就感觉空气中洋溢着一股快乐的气息,每个人做事的脸上都带着笑,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桌子上竟然放着香器,还有个和田玉三孔八角摆饰。
他把玩着那个器物,听着小厮眉开眼笑解释道:“看咱们这一年做事做得好,这都是三殿下赏的,人人有份呢。”
这么大气?
这器具看起来能吃十几顿烟雨斋的上品饭菜了…
三皇子秦鸣玦不会无缘无故赏人,这人在慕溪云印象里,是所有皇子里最老谋深算且最不遮掩自己老谋深算的,心眼子几乎可以写脸上,但他确实有这实力,他是礼部尚书陈言的妹妹陈贵妃所生的第一个儿子,所以他的背后是礼部,整个礼部。
这下赏赐礼部……难不成昨晚龙气镇凶一事,成的是他?那笔的主人,真在礼部?
谢九?
他想着谢九的下属梁平还没到上班的时间,赶忙凑过去,拿着摆饰,一副好奇的样子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还没到年关,三殿下就赏人了。”
得等凑近一看,梁平桌子上的摆件竟是一套莲花纹金玉酒盅,这还…人人都不一样吗?
梁平见他过来,赶忙招呼他坐在旁边,也跟着小声,但笑眯眯道:“你听说昨晚平林园的事儿了吗?”
还真是因为这个…
“没有。”谢槐亭真诚的摇了摇头,随后补充道:“但我昨日听说要找几位皇子用阳气去镇压妖邪,是咱殿下镇住的?”
梁平哎呦一声,道:“都做到外郎了,怎么消息这么不灵通。昨晚我的探子跟我说,本来是要一起上的,但九殿下提议一个一个去,能证明是谁的功劳,大家也就同意了。”
梁平:“结果你猜怎么着,大皇子一个人先去的,那鬼影一点没消,倒是他被惊的害了病,工部尚书脸都绿了…这不摆明人家站的不是真…嗯,你懂。”
梁平:“之后九殿下就一脸自信的去了,灰溜溜的回来了。啥事儿没发生。九殿下去完十殿下也要去,你知道他是钟皇后所出,从小跟钟鹤混一块,不怕这些东西…结果他去了也无事,那鬼啊魂啊照样飘,不过钟尚书表情倒很正常,好像本来就没期待他能成一样…”
梁平:“咱殿下昨晚在和七殿下一起处理祭祀的事儿,去晚了些。结果俩人刚踏进平林园,里面所有鬼魂一起发出嘶吼,接着像志怪小说里怨鬼看见太阳一样化灰消散了…”
谢槐亭捂嘴一笑,眉眼弯弯的道:“那今晚我又可以去平林园散步了,前些日子可吓死我了。”
梁平拍了他一下,道:“你这家伙油盐不进!圣上龙颜大悦,当即赏了七殿下和咱们殿下好些东西,咱殿下宅心仁厚,又从库房里挑了些东西给咱们了,看来又能给媳妇买胭脂了…”
双重单身狗谢槐亭跟着感叹:“又能让自己多吃几顿饭了…”
梁平声音更小,几乎微不可闻的说:“听谢大人说,今天刑部就有人往咱大人那递橄榄枝了…日后应该会更多,咱们日子应该能好不少,以后做事也不像以前那么看人脸色了…”
这真是一人得道,全家升天啊。
也对,毕竟大家概念里,七皇子秦鸣钰是位钟情山水,不参与党争的谦谦君子,三皇子又一贯被皇上看好。原本只有大皇子能与他相争……这次闹鬼,大皇子看起来也不是天选之人了,某种意义上局势对三皇子大好。
不过这种东西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人设。小道消息说过七皇子的幕僚,支持者……是兵部,兵权可比别的重要多了,他也得留心着点,暗处的敌人才是最恐怖。
他装作不经意一问:“你家谢大人呢?”
梁平叹了口气:“修书去了,我家大人的那性格你也知道,一直奔在忙碌一线,也不知道偷个懒…”
想起自家贼会安排活,然后一个人在椅子上躺着摸猫的姜郎中,谢槐亭发自内心的说:“谢大人抱诚守真、直内方外,我一直很佩服。”
梁平:“姜大人八面玲珑、舌灿莲花,我亦佩服许久。”
你整这是吧。
谢槐亭干笑了一声,道了句我还有事先离开了,于是回到座位,看了一眼日程表。发现还蛮满的,遂趁着没人给他突然派活之前,率先离开这里去书院巡查了。
*
结束巡察后,虽然知道柳玠会给他送饭,但为了打听消息,他特意去的公食堂吃饭。
谢槐亭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对策,他特意换了身有些破旧的工服,然后把膝盖处的布料在地面上狠狠摩擦几下,又拿着准备好绷带在手腕上包了几下,而后一瘸一拐的走进食堂。
随便打了两个菜,他看准了魏千风对面的位置。虚弱的端着菜往那边走。
“对面有人吗?”他一边哎呦一边往那边移动。
魏千风摇了摇头,看他惨兮兮的模样,问他怎么了。
谢槐亭叹了口气,把菜放到桌子上,一边揉了揉胳膊漏出一截被包扎过的手腕,一边龇牙咧嘴地说:“也不知道最近怎的,倒霉死了。明明是平路,一个石子儿都没有,我还摔了个狗吃屎…见鬼了。哎呦……疼死了。”
“可不是嘛。”魏千风怜悯的看向他,跟着感叹道:“今年枫阳卫邪门儿的事是多,趁休沐找个庙求个平安符吧。”
谢槐亭点了点头,道:“是啊,还有最近平林园闹鬼那事儿。也不知道这地儿是被诅咒了还是怎么的,我前些天不小心逛进去,看那飘着的一群群东西,吓我一大跳。”
魏千风:“哎…你这只是吓到了。我前些日子去参加那个和户部,礼部共同负责的加爵仪式,青天白日的突然有个石头砸下来了,差点没死了。”
……陨石。
这事儿被钦天监压下来了,因为有违权威,他还就是为这事来的。
谢槐亭故作惊讶的道:“我听说我们谢大人也在,看他现在好好的…当时没人受伤吧?”
魏千风点了点头,有摇了摇头道:“有几个被碎片划伤的,风大人就破了衣衫,脖子也划破了。但总体问题不大,没砸死的。”
谢槐亭:“那你呢?你被砸了吗?”
魏千风:“没有。我就说是我求的符起效果了,我是在天希寺求的,你要是……”
听着魏千风款款而谈。谢槐亭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就刚才这番谈话,他对魏千风的怀疑度已经大大降低了。这人的肢体动作,表情都无懈可击。至少这轮针对他的考验,魏千风合格了。
接下来就是——
他现在作为带着原主记忆,而不希望,不希望是的风葵。
*
细细想来风葵的遭遇真的很多点与因果笔的特性相符。
比如升官的同时被陨石砸。和人相处融洽,没人讨厌他,但同时经常收到“潜规则”暗示。跳舞好,但也失去许多休息时间。
与此同时,在平林园时期,虽然风葵没有出现,但眼角的青黑。其实他也根本不需要出现,只需要用笔去写,而那笔对他的反噬,是否就是黑眼圈的体现。一切都很合理。
可他又搞不懂他为什么要为三皇子或七皇子铺路。吏部支持的是大皇子,大皇子照拂吏部。而他与风葵相知甚早,他如今的每一步,都是靠自己拼来的。并未受七皇子的提携。
难不成是什么一见钟情?
可一见钟情,如果只是一见钟情,用那笔书写的不应该是制造姻缘之类的东西吗。这件事真的不好仔细查,因为因果笔会把不合理的事情合理化,如果不是柳玠让他去注意风葵,他一辈子都不会想身边这人有问题。
意识到因果,就跳出了因果。
他突然想起了这些话,感觉一阵熟悉漫上心头。
*
当初选了慕溪云这个身份,也许不止是因为他发出祈愿,也是经过谁的调查,他处于被波及的事件中心,属于漩涡之中。
所以如果他没有失忆,所以如果他能早想出来,也许他能更早注意到这里的异象。
不过现在还不晚。他心生一计,提了壶酒,向风葵的寝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