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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俏郎君是大理寺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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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隅看向换了一身玄色外袍的美男子,忍不住低头嗅嗅,明明只闻得到香火味啊……

红衣美人冷若冰霜:“废什么话,把无关紧要的处理完回府。”

东隅一听不妙,马上装作头晕倒地:“哎哟,莫不是方才被马踢到……”

墨言傻眼,人方才不还好好的?

“装神弄鬼。”三郎神色冷峻,薄唇抿成直线。

“不管是真是假,请大夫看看准没错,免得说我们墨府草菅人命。”墨言小心觑着他的脸色。

见三郎沉着脸没反对,他便出去驾车。

待马车重新动起来,东隅借机偷偷活动发麻的手臂。

外头在宵禁,若被这小气美人赶下车,今晚她就要在京兆府的大牢里过夜。

此外,她还想做个验证,是不是真的只要碰到他,就能让鬼消失?

这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突然,马车被人拦下,嗓音粗犷:“金吾卫巡夜,何人还在走动?”

墨言不疾不徐:“大理寺墨淮桑,查案回城,鱼符在此。”

“原来是墨少卿,放行!”

东隅大惊,那气鼓鼓的美人竟是大理寺少卿,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不会把她关进牢里吧?

东隅忐忑地继续装晕。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马车再次停下。

“郎君,到了。”

墨淮桑没动,他盯着地上蜷缩的人,冷意十足:“你最好给我装死装到底。”

随后朝着车厢外:“墨言,把她弄下去,挡我道了。”

“……是。”

东隅:“……”

这一天听到的冷言冷语,比过去加起来都多,她忍。

墨言领来两个丫鬟:“小娘子你还好吗?”

东隅这才装作将将清醒的样子,虚弱扶头:“现在……好……”

好巧不巧,高高撩起的车帘处,又出现了先前的女鬼。

躯体支离破碎,粘合处是大片模糊的血肉,这次她把头提在自己手里,眼睛凸出,死死盯着东隅。

东隅被吓得一个倒仰,心神俱裂之际,不忘熟门熟路地往后一扑。

若此刻有人在墨淮桑身后,兴许可以看到他颈后有淡淡的黄色光晕浮现,隐约显出神秘符文。

若此刻东隅细心一些,也许能看到她的掌心也有淡黄光晕闪现。

然而她什么都没发现,在抱住墨淮桑僵硬身体的同时,她正视死如归地看向车帘处的女鬼。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女鬼就在她眼前原地消失。

随之消失的,还有众人的呼吸。

偌大的天地间,万籁俱寂。

平地一声惊雷响。

“把这个女人关进大理寺狱!立刻!马上!”暴怒的墨淮桑把身上的累赘甩了下去。

墨言并两个丫鬟终于喘了口气……

墨言:一而再,这位小娘子是真勇。

丫鬟甲:小娘子好猛。以及,郎君这次是不是要沐浴八十次?

丫鬟乙:小娘子好勇。以及,郎君疯了吗?大理寺好像只关重刑犯吧?我虽然读书少但你可骗不到我!

他们眼中生猛高大的小娘子,已经安详地放任自己昏睡过去——

阿爹阿娘,她终于找到让自己见不到鬼的方法了。

翌日,墨府庭院中,古树繁茂,喜鹊在枝叶间飞腾跳跃。

东隅早醒了,房间来往许多人,叽喳吵闹,让原本脆弱不堪的睡眠更雪上加霜。

她赖着没起,是想打探府里的情况,毕竟以后还想着混进来,没成想竟然听到自己的闲话。

“听说昨晚厨房忙着烧水,灶上许大娘半夜才歇下,哎哟……”

“听说这小娘子生生扑倒了郎君,还亲……亲上了?”

怎么还造谣?东隅腹诽,就他那张嘴,亲了会中毒的好吧!

“小娘子瘦弱得很,没想到这么生猛,啧……”

“郎君的态度也……你说他嫌弃吧,又没赶她出去,墨大管事还让我们好生照料。”

“莫非这小娘子来头很大?”

……

被造谣的另一位主角,正在用早膳。

“神婆?”

“是。根据她的照身帖去查探了一番,昨日确实有户人家请她去西郊做法。”墨言感叹,“从没见过这么年轻的神婆,不过长相确实神叨。”

“她昨晚两次……咳咳……”墨淮桑放下勺子,“是不是说看到鬼来着?”

“两次什么?”墨言瞅着自家郎君仿佛又白一度的脸,这是昨晚给泡白的?怎么突然微微泛红?

啊!他懂了,连忙点头:“对,昨晚东隅小娘子就是说看到鬼,才……才……”才往你身上扑的。

墨淮桑手指下意识缩了缩,那小神婆第二次扑到他怀里,接触的瞬间,胸口的确有酥酥麻麻的触感急速窜过,仿佛沿着胸膛直击心脏。

而此刻,那股酥麻感仿似又蹿上脸来,让他惊觉脸颊热得烫人。

“神婆还怕鬼?哼!怕不是别有用心。”墨淮桑掩饰般扔下筷子,“我亲自会会她。”

墨言呆愣地看着他的身影,正要跟上,被墨大掌事拦下:“这小娘子,真不是尚书府派来的?”

“您怀疑跟继夫人有关?”墨言认真回想,“就眼下的情况看,可以说毫不相干。”

“你们昨天去城外做什么?”

“前些天发生了一起马车坠崖的意外,郎君很上心,特意找王司直去勘察,现场的确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痕迹。郎君不知怎的,在悬崖边坐了许久。”

墨言忧心忡忡:“而且,郎君喜洁的怪癖好似更严重了些,昨夜沐浴,手上擦出血痕……”

墨大掌事捋了捋胡须,没做声。

“阿爹,你去劝劝郎君吧,这个案子京兆已经按意外处理,郎君还揪着不放,窦少卿又该嘲笑我们了。”

“当年大长公主也是坠崖……皇室的调查结果也是意外,他喜洁,也是在他母亲去世之后才有的,我等帮不了他,就随他去吧……”墨大掌事叹气。

他画风一转:“被窦少卿笑话怎么了?论斗嘴,那小子哪一回赢过?”

“那倒是。”墨言点头,他家郎君向来嘴毒。

思及此,他不禁在心里为小神婆忧心起来。

东隅浑然不知墨少卿来势汹汹,她正在被子里咬牙忍耐。

她已经被尿憋得不行了,但侍女们的话太密太满,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契机起床如厕。

突然,房门口的人一哄而散。

东隅窃喜,利落地翻身下床。

“今天不装了?”

谁一大清早就嘲讽技能满格?原来是高贵喜洁的墨少卿。

东隅驼背弯腰努力缓解尿急,佯装害羞。

“你是神婆,为何怕鬼?”墨淮桑冷着一张脸。

东隅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被女鬼凸出的眼睛凝视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讨好一笑,眼下浓浓的黑眼圈,配上惨白的脸色,越发像只貔貅。

“此事说来话长。”

她眼珠一转,神情微凛:“我的确怕鬼,不过,自从能真正见到鬼之后,我才对神婆这个职业有了敬畏,也能真正帮助那些为邪祟所扰的人。”

“那之前你都是在糊弄人?”墨淮桑步步紧逼。

要不要这么一剑扎心啊老兄,东隅腹诽,含糊道:“以前学艺不精,必然有做得不妥当之处。”

“会巧言令色!”墨淮桑没好气,“若是下次故弄玄虚让我抓到……”

“墨少卿……”东隅突然举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请容我先告辞一会再来聆听教诲。”

“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如厕。”东隅满脸无辜,出门前回头追加了一句,“是您让我诚实的。”

那张白嫩的脸上又浮起了淡淡红晕:“简直……不知廉耻!”

若墨言在此,估计会不敢相信,自家郎君居然在厚脸皮面前败下阵来。

东隅不知救命稻草被自己气到,她心心念念只想着如何背靠这棵大树。

不料等她解决完内急回来,门口只有两位侍女,态度和善地请她用膳,又派车送她回大安坊。

全程都搭不上话的东隅,只能带着小小遗憾坐上马车,不过转瞬间,她又满怀信心——她一定能赖上墨少卿。

东隅风风火火冲回租赁小院,第一时间去西边厢房给满屋子的神佛烧香。

简单的木头柜和短榻上,高高低低摆了一圈竹制牌位,道教的元始天尊、玉皇大帝,佛教的文殊、地藏、十八罗汉,还有女娲伏羲、财神灶君……

牌位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一看就知供了好些年头。

东隅一一奉上香火,甭管什么谱系的菩萨,主打的就是漫天撒网、心诚则灵。

最后跪在养父母的牌位前,烧纸钱。

爹娘是在城郊东边的一条河边捡到她的,身上有剑伤,手里紧紧捏着一枚玉佩,衣裳质地极好,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

她醒来后,记忆全失,只记得自己五岁。

爹娘一合计,担心还会有仇家来追杀,便养下了她。

她爹祈神棍跳大神,红白喜事上做法事、请神、送神,凡此种种不在话下。

她娘是个神婆,在家里常年供着神龛,接待来问事的妇人,偶尔画符念咒混点钱。

她十四岁开始,便以职业神婆讨生活。

十五岁时,爹娘相继离世。

阿娘临终前,将珍藏的玉佩拿出来,告知了东隅的身世,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试图复仇,好好活下去。

她本想干几年攒些本钱做点小买卖,也算全了爹娘希望她平安喜乐的心愿。

结果十六岁生辰,她成年后的头份大礼物竟是一个飘荡在空中的恶鬼。

那晚她睡得模模糊糊,被小玄猫不安地挠醒,她摸索着燃起油灯,只见小玄猫伏在床前,全身毛发炸立,对半空发出渗人的嚎叫。

她下意识抬头,一张青翠鬼脸猛然窜进眼里,牙齿嶙峋犹如锯齿一般,油灯的暗光浮在脸上诡魅不定,死气沉沉的双眼正一瞬不瞬盯着她。

东隅顿时手脚冰冷、肝胆俱裂,脑子被恐惧占据时,身体快速反应,带着玄猫连滚带爬钻进被窝,瑟瑟抖了一晚上。

此后,各路孤魂野鬼时不时来拜访,她的生活完全被打乱。

晚上再没睡过一个完整的囫囵觉,只能接一些简单的法事或问卜,还必须安排在午时,只因那会太阳最猛,阳气最盛,其余时候都用来补觉。

长久下来,东隅面色白中泛青,眼神幽暗不明,外形不用捯饬活脱脱是个神婆,冷飕飕阴森森,仿佛站着就能招魂。

后来她想方设法搬来这三教九流聚集地。

虽是破瓦寒窑,但这一片住的多是在码头搬货的糙汉,再请来一屋子神佛镇宅,倒是挡了不少没有道行的小鬼。

只是多少雄心壮志都被磨灭殆尽,她的愿望渺小到只想好好睡一觉。

“祈家丫头!你别以为躲在里面不出声,我就不找你了!”

粗犷的女声如惊雷乍开,东隅一个激灵醒来,没办法,精神稍微一放松,她随时随地能睡着。

林窈娘,这位除了鬼以外,最爱追着她跑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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