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结束后，排球部开始按照我提供的训练计划进行分项锻炼。

计划表分三类。

一类针对体型和力量上不占优的部员，采取技巧方面的精化。

一类针对力量型的选手，进行体能方面的加强锻炼。

以上两类主打一个因材施教。

而第三类，技巧生疏、力量也因为身体还未发育完全而不足的低年级学生，就只能全力以赴地完成基础训练了。

新训练表启用不足一月，已经初见成效。原本不怎么看好我的教练见势，也就放任我去管理部员的训练，在日常部活中彻底当上了甩手掌柜。

排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穿着红黄背心的部员正在进行三对三的练习赛。

留着M字刘海的黑发少年一个起跳，轻巧的将被前辈救起的一传垫起，稳当的托到距离球网一个球距的位置，由另一个队员扣到对面场地上，赢得了一分。

场边的积分牌上比分已经来到11-5，几乎是压倒性的实力差距。

从入部后的那次体能检测就开始展露出惊人成绩的超级新人——影山飞雄，他是少数以一年级的身份被我划入到第一类训练计划的部员。

真正的金子在什么环境都会发光，这句话不假。

即使是在县内也属一流的北川第一的排球部内，依旧能让人一眼看出他身上的天赋，如果他一直坚持走这条路，假以时日，这孩子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球员。

我怀中抱着文件夹，路过球场时被这场训练赛吸引目光，围观一阵后不禁发出感叹。

难怪教练不顾他是新入生，也要将他放入主力阵容培养，那个人在看人的眼光上真的没话说，就是态度太冷淡了。

不过……

我又将目光投向另一个球场上的比赛。

那里在进行的是正选和他校的排球部的练习赛。

北川第一排球部的现任正二传手，备受欢迎和期待的及川先生，这位最近的状态看上去确实不错，但我总觉得他有些用力过度了。

连着好几次，我完成手头的工作打算回家时还能看到体育馆的灯光亮着，里面是某人发球时特有的重击声。

赢下了和别校的训练赛，别的队员纷纷击掌庆贺，他亦是一脸一如往常的轻佻笑容，但是眉宇间总透着一股散不去的烦躁的意味。

部内和他关系最近也是最了解他的岩泉一已经看了他好几眼，他光顾着和其他成员嘻嘻哈哈互动，完全没有注意到的迹象。

已经连一点余裕都没有了啊，看这个表现的话。

虽然察觉到了，可我不认为自己有需要去处理他的问题的必要。

要论关系密切，他身边有从小一起长的岩泉，相信他们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方式。

这么想着，我没有去深入探究及川彻烦躁背后的原因。

可是我没有料到，这份烦躁会一度幻化成恐惧，险些压垮他。

……

这一日，外出的一次训练赛上，首次以首发阵容登场的影山飞雄展现出了非常不错的成绩，获得了那位吝啬表达的教练少有的夸奖。

因为队内已经有了一个正二传，影山不是以二传的位置参与的比赛，可下了场之后，我第一次在及川彻的脸上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慌乱。

即便那只是一瞬，在那之后他立即回到了原本的状态，可回到了学校后他又是一个人默不作声地留下来给自己加训到了很晚。

我那日整理资料费了不少时间，等准备回去时天幕已经黑沉，不见一丝日光。

昏暗的校园里只剩体育馆的窗户还透出些许光亮。

我往家赶的脚步一顿，不知不觉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那扇门半掩着，透过门缝能听到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笨蛋川那家伙，不会这个点了还在训练吧？”我皱着眉。

不管怎么说，这也有些太过了。

他到底还未成年，身体仍在发育中，不加节制的一味埋头苦练万一对身体造成了什么不好的负担，这后果可能会影响他今后的发展。

我推开门，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他赶回家去。

可门一开，里面却不止他一个人。

身型在及川彻面前显得格外稚嫩的影山飞雄手中捧着一个排球，对着站在散落一地的排球中的及川彻说着什么。

岩泉一在不远处关注着那两人的情况，听到我推门的声音往这边看了一眼。

我刚对着岩泉歪了歪头，表示自己对眼前情况的疑惑，那边及川彻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双目无神地对着学弟举起了拳头。

“喂！白痴你清醒点！！”

岩泉一见势不妙，忙上前架住了及川彻的胳膊，一个施力将他掀翻在地。

一屁股摔到地上的及川彻愣愣地盯着岩泉一，像是回不过神来似的。

我在岩泉一冲上去制止的同时拽着影山的手臂将他往身后拽了一把。

没能反应过来的黑发少年也是一脸跟不上节奏的呆楞模样，我顾不上安抚他，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及川彻，生怕他没打够要从地上跳起来。

幸好，及川彻在那之后没有任何举动，岩泉一让我带着影山先出去，他来处理及川的问题。

我颔首，对着影山说了声“走吧。”

黑发少年闻言乖乖点头，被我拉着走出了门。

我反手关上门，将里面两个人的交谈声隔绝起来，靠在一侧的墙壁上，看着影山飞雄从旁边的鞋柜里拿出鞋子换上。

“所以，你刚才对那个笨蛋说了什么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及川彻确实不是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行为的人，某种程度上，他甚至可以说是部内最无害的性格，从他老是被岩泉一拳打脚踢还不反抗就能看出来。

联想到前阵子及川彻的表现，我只能想到是这个小学弟无意识的话激发了及川彻压抑的情绪。

“我只是请及川前辈教我发球。”

诚恳的小孩老老实实交代了刚才发生的事，我沉思着抱紧手臂，不自觉敲打着指尖。

只是这样吗？这孩子看着就不是会撒谎的性格，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小气，那到底是为什么……

我无意识跟随着影山飞雄的视线一凝，抓住了一丝灵光。

啊，我想我明白了。

之前我得知及川彻不是Alpha时有过一次感慨，哪怕他现如今拥有的技术再卓越，领悟能力再高，假以时日碰上真正的天赋卓绝的人，一定难免陷入等候被人超越的困境中。

要说天赋卓绝之人，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哎…”我苦恼的拨了拨额前的头发。

“岛田前辈，你怎么了？”

没心没肺的孩子从包里掏了个饭团出来塞进嘴里囫囵嚼着，还不忘来关心我。

“…球场上有六个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给我清醒点啊boke！！”

岩泉一激动的声音透过门听得不太清楚，我掏出一张纸巾，把影山不小心吃到嘴角的米粒捻下来，心情有些复杂。

“没什么，影山啊……”

“是？”

“虽然这次的事是那个笨蛋不对，不过你以后…还是不要找他请教技术上的问题了。如果你不嫌弃，我也可以帮你。”

以前阿若练发球的时候我参与过，理论知识是丰富的。

影山：“不用了前辈，我会自己想办法。”

“？”

我没料到会被如此果断的拒绝，一时组织不上语言。

“是我想要向及川前辈讨教技术，前辈如果同意了是我的荣幸，被拒绝也很正常。这在我的意料之中，不管什么结果都能接受。”

“但是我是不会放弃学习他的发球的！”

黑发少年未脱稚气的脸庞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是镶嵌的一对玻璃珠子，剔透的色泽中却是毫不掩饰的执着和野心。

“这可真是……值得信赖的后辈呢。”

我无奈地笑笑。

有这么厉害的孩子在后面追赶，某人不好好加油可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