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体育馆前的树丛时突然意识到了蝉鸣声的存在,又到了我不擅长的夏季。
前两天顺利跟二年级的经理交接完工作后,我只剩一些放置在储物柜里的物品没有整理完,等这件事解决,后续我就不会再到排球部去了。
想要考取的学校还没有确定,但是听说周围不少同学都已经预定要去青叶城西了。
北川第一和青城离得近,不少北川的学生高中都会选择那边,两校因为这个原因几乎要变成姊妹校的关系了。
及川拿到了体育推荐,岩泉本身成绩就很好,这两人不愁升学的问题,即使是半隐退了仍旧还是经常会到体育馆里露个面,时而加入对抗赛里虐虐后辈,时而提供一点技术指导。
“及川前辈,能不能告诉我跳发的诀窍!”
“啊啊我听不到!!我什么都听不到哇?”
又来了…没个前辈样。
推开门就听到某人耍赖皮的声音,被大了两岁的前辈贴脸嫌弃的影山那背影,看上去简直要让人幻视路边弃犬一般可怜了。
“喂,混蛋川!你给我差不多得了!”
“好痛啊岩酱!”
某个不像样的前辈得了一个飞踢,为了维护颜面好歹没在大庭广众面前摔个跟头,恹恹被岩泉扯去教一年级垫球。
我走到影山旁边。这个不知道是真的缺根筋看不出及川彻不待见自己,还是明知不受待见却硬要头铁请教的傻孩子抱着怀里的排球,仍旧睁着一双清澈的圆眼镜跟着走远的及川彻的身影。
“你还真是学不会放弃呢,影山。”
我拍了拍这个孩子的后脑,圆圆的形状很饱满,他回头看我,乖乖叫了声前辈。
“嗯,我过阵子就不会到排球部这边来了,接下来两年你要好好加油啊。”
这个孩子的话,成为队伍里的正二传应该不成问题。又有技术又有上进心,不像某人那样幼稚,就是性格有点执拗内向,不过和队伍多多磨合应该就能解决。
我满怀期待的给予这个备受瞩目的超级新人诚挚的祝福,“教练非常重视你,最迟明年一定会让你担任部内的二传手上场比赛的,期待在全国的舞台看到你们。”
可惜这时过于高估自己识人的水准的我没有料想到,再次见到这个此时一脸茫然却真挚的小少年时,他是承载着怎样的孤独和苦痛,才一路坚持着走了下来。
……
暑假前的期末考结束,我排名在年纪前五十。
这个成绩说不上好或差。之前卯足了劲要帮助排球部训练队员,确实是懈怠了学习。但哪怕是不参与部活,全身心投入课业,我能达到的极限估计也只是再往前提升十几个排名罢了。
保持现在这个成绩的话,升入本地好一点的学校应该不成问题,但如果要考去升学率高的,是不是报个私塾比较稳妥呢……
烦恼着这些事情,我试着在网上查找适宜自己的高校资料。
因为在考试期间刻意控制了自己玩手机的频率,许久不看消息,甫一打开网络,各种推送通知顿时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以前在立海大时关注了几个网球相关的新闻平台,夹杂在花样百出的广告和营销故事之中的一条题目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昔日王者不敌黑马,立海大网球部关东大赛惜败青学!》
短短两行字我看了许久,其实读的第一遍已经理解其中的含义了,只是我不愿意相信。
我从来不曾将那群人和败北两个字联想到一起。
手指下意识点进去,大致看了一眼内容,我打开了和柳的对话框。
之前为了讨教数据分析和训练计划的内容,我一直和柳保持着联系。
【师傅?】
【怎么了?】
那边的回信很快,确认他有空,我拨了电话过去。
“会主动打电话还真是少见啊,阿熏,有什么事吗。”
柳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我蜷起身子,把手肘撑到膝盖上,有了稳定的支撑点,也有了开口的勇气。
“师傅,我看到决赛的结果了。”
“啊,是吗……”那边顿了顿,“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你的期待了,阿熏。”
“没有那回事!不要跟我道歉啊师傅!”我急忙回应他。
我未曾对他们全心全意付出过什么努力,作为半途加入的半吊子也没能陪他们走到最后,有什么资格得到一直为此付出的人的致歉。
“决赛和幸村的手术日撞上,你们会心神不宁也是正常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
柳轻轻地发问,他总是习惯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充当引导我的角色。
我磕磕绊绊地将话问出口:“幸村他,最近怎么样,手术成功了吗?”
“……你想问的应该不止这个吧。”
“唔。”不愧是他,一如既往的敏锐。
“输了比赛,最接受不了的应该就是他吧。”柳平淡的说着,看似寻常的态度,只是我们都清楚,这当中的情绪并不是那三言两语能概述的。
“他有着较常人更重的责任心,也是部内对自己要求最严苛的。这次痛失三连霸,不管理由如何,对于他来说影响一定很深。”
“我知道的,师傅。”
“在我们面前他不愿意表露什么,但那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这次的债我们一定会在全国大赛上讨回来的。”
一向含蓄的柳难得会说出这种话,看来这次的失败真的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
“是男子汉的自尊吗?”我问他。
“是王者的威严。”他说。
一如既往的自信,我们两个隔着话筒会心一笑。
“他最近要开始接受复健了。”
画风一转,柳向我传达了这一消息。
“这么快吗?”
刚做完手术没多久,是不是有点心急了呢。我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决意要在全国大赛之前归队,我们当然也希望他能好好休养一阵子,但你也清楚,一旦下定决心,那个人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我当然知道,话说,怎么感觉最近遇到的都是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类型。
不过,
“师傅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
“暴露了吗。”他应该是笑了一下,“我们插手不了他的决定,但至少能给他提供一点陪伴不是吗?”
“阿熏,暑假你有什么安排吗?”
……
“小熏呐,你回来啦。”
回到家时奶奶正好在庭院里给菜园子除草,看到我回来,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撑着膝盖要从小马扎上站起身。
我反手合上院门,走到她身边把胳膊递过去给她借力,等她站稳了回身拿起小马扎,跟她一起往家走。
“从明天开始就要放假了是吧,小熏?”
“是的,奶奶。”
奶奶的步子迈得又小又碎,我配合着老人家的步伐走,夕阳下我俩的影子像两只摇摆的瘦瘪瘪企鹅。
晚饭是生姜烧肉,配豆腐味增汤。
吃完饭我收了碗筷拿到厨房水槽,奶奶拧了抹布在外间擦桌子。
“奶奶。”
铁质龙头里流出的水温度较低,在夏天不打紧,到了冬天洗得久了手都要冻僵。
“嗯?怎么啦小熏。”
奶奶慢悠悠地擦着桌面,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声音都是笑吟吟的。
“如果我说暑假想回东京那边,奶奶会觉得寂寞吗。”
“奶奶说不会的话,小熏会信吗?”
“不会。”
“呵呵呵,我就知道!”
她擦完桌子,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捧起晾了一会儿的茶水,眯着眼睛喝了一口。
“不要紧的啊,小熏。”
“奶奶还健朗着呢,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只管去做就好。”
……
“阿若!”
第二天一早,我截获了放假归家从外面晨练回来的阿若。
“怎么了?”
他缓了步子走到我家门口,隔着门低头看我。
“你上次不是说暑假要去参加集训吗,什么时候出发?”
“下周。你考虑好了吗?”
阿若深色短袖的一圈领子都被汗液浸透,下颌挂着的一滴汗珠要落不落,我看不过眼,拎起他脖子里毛巾的一角把那滴汗吸走。
“你那边我就不去了。”我盯着他下巴,看那边不再汇聚出新的汗珠,松开了毛巾。
“为什么?”他任由我摆布,两手放在身边抬都不抬一下,除开起伏的胸廓,简直像个有温度的机器人。
“比起打杂的,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我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