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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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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的大地白得刺眼,雪原上,一缕炊烟自一座孤零零的土房子上升起,直入蔚蓝云霄。

“哎呀!不用你扫!”

一位装束精干的大婶推开房门,立马就嚷了起来:“快!歇着去!都冻成那样了还不知道多躺一会儿?”

天野冷不丁被夺走扫帚,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憨笑道:“没事,我闲着没事干嘛!”

“去!躺着去!”大婶不由分说把他推进屋,“砰”地就把房门关上了。“唰唰”的扫雪声从门外传来。

天野搓搓手,活动了活动,这才揣着袖子走回自己房里。

他要说的话都想好了,孟姑娘,不知道醒了没?

嘴巴很干,很想喝水,可是被窝里太舒服了,她一点都不想动。

孟清田仰面躺在土炕上,呆愣愣地盯着虚空,清早的房间仍一片昏暗,唯有一束阳光自头顶的小窗射入,照见无数灰尘起舞。

她这是在哪来着?她盯着那漂浮在半空里的点点尘埃,半晌才回忆起来。昨天晚上,好像是天野救了她。他背着她,也不知道在风雪里走了多久的路,才找到这里。

天野呢?她终于转转眼珠,想看看天野在哪里。视线落在墙角时,却猛地吓了一跳。

“啊!”她失声叫了一下,立马坐了起来。

角落里一团风滚草听见这动静徐徐站起来现出真容,原是一个头发蓬乱的小姑娘。

“嗯。”她走近前,向孟清田递来一碗水。

孟清田看看小姑娘犹犹豫豫接过,刚喝下半口,就听对面清清脆脆的一声:“你是谁?”

“咳——咳咳咳——”孟清田被水呛了一下,抬眼再看那小姑娘,七八岁年纪,瘦小伶仃,一头乱发几乎将整个身躯遮掩,情不自禁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小花,”小姑娘高高扬起脑袋,“我是花大婶的女儿。”说完又直勾勾盯向孟清田,“你是谁?”

“我……我叫孟清田。”

“孟清田?”小姑娘收回水碗,“你是天野大哥的新媳妇吗?”

“什么?”孟清田愣了一愣慌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红云却霎时飘了满脸。

小花不依不饶:“你不是?可你既不是彩珠姐姐,也不是阿惹姐姐,还不是小沙,所以你不是他的姐妹,你既然不是他的姐妹,也不是他的媳妇,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我……”孟清田支支吾吾,“他怎么对我好了?”

“阿妈说天野大哥从野梨沟把你背来的,差点冻死。那么冷的天,那么大的雪,那么远的路,他不对你好吗?”她说完顿了顿又嘀嘀咕咕,像是自己想通了,“可是天野大哥本来就很好,就算是路边一个乞丐他都会救的。”说着斜眼瞅瞅孟清田,突然一个转身,跑了。

跑出门时“咚”地撞到什么,天野的声音飘过来,“哎呦,小心点儿……”

“天野大哥!”小花又惊又喜喊出清脆一声,旋即嘻嘻一笑,又“咚咚咚”跑开了。

孟清田听着这一连串动静,想再钻回被窝假装睡觉时,敲门声已经响起,“孟姑娘?”于是拉拉被角,理理头发靠墙坐好,“是天野吗?进来吧。”

虽然昨天晚上的事已经记不清了,可靠着那一点模糊的记忆,还有刚刚小姑娘的说辞,事情不难推断。

是天野又救了她。

思索间,天野已进了房间在火炉旁站定。也就是两天没见,他却似是被风霜摧折好久,双眼红肿脸唇皲裂,像变了个人似的。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不听劝告不告而别,孟清田心中一阵歉疚,拉起被子就下了炕。

“对不起……”

她没想到的是,天野几乎在同一时间跟她说了同样的话。

她讶异地抬起头看他,只见他双手紧紧攥着,低着头不看她,话却珠子似的一连串噼里啪啦蹦出来:

“对不起孟姑娘,都怪我没有及时解释才会让你步入险境。那天晚上去家里的老头是陈大娘从前的丈夫,他酗酒好赌,陈大娘早就跟他一刀两断,他却纠缠不休。前些天陈大娘听说他找来了这里,为了提前避开他急匆匆离开,并且叮嘱我不要透露她的行踪。因此,我才前言不搭后语,说了那些连自己都觉得荒悖的话。不成想,却因此吓到了你,害得你孤身涉险。”

他说着说着停下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看向孟清田,“好在你平安无事。你放心,等过两天雪化了,我一定第一时间送你进城!”

孟清田被他真挚的眼神盯得不好意思,避开目光去的同时心里的一块大石却不由自主落了地。天野,应该是好人吧。如果连那个小孩儿都是骗子,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什么了。

“好。”她冲天野点点头,同时抱歉道,“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是我太冲动了,没有问清楚就自己先跑了,害得你出来找我……”

“没事!”天野爽朗一笑,“你没事就好!”

他看着她一直憨憨地笑着,孟清田被他的笑容感染,自己也呵呵乐起来,两个人就那么站在房间正中傻笑了一会儿,直到小花叫他们吃饭才回过神来。

午饭十分丰盛。孟清田原本以为自己待在客栈里,经天野提醒才知道这里其实是花大婶的家。花大婶一家四口住在不浪村北面的平原上务农,在草原上的牧民偶有进城总会停下来在他们家歇歇脚,而花大婶一家也总是热情地接待。天野便是这般和他们相熟的。

“来,尝尝这个。”花大婶给孟清田夹了一次又一次的菜,每次还都要添上一句,“粗茶淡饭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孟清田心下感激,每次都要点点头,然后再说上一番感谢的话。

这次,没等孟清田开口,一头乱发扎成两个小鬏鬏的小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阿妈!”她皱着眉,小小的鼻子喘着粗气,“孟姐姐是要吃饭还是要跟你说话?”她抻长脖子看看孟清田的碗,伸出一根指头指给花大婶,“你看,孟姐姐光顾着谢谢你,哪儿还有功夫吃饭呀?”

“哎呀,”花大婶不好意思地笑笑,“瞧我这嘴,不说了,快吃快吃!”

紧挨花大婶的中年汉子闻言将小花按回凳子,同时一把抓住她尚未收回的小拳头,作势便要往嘴里塞,“你的话就不多?是哪个小孩的话最多?嗯?啊呜……啊呜……”

小花“咯咯”地笑起来,众人也笑起来。

就这样,众人吃着、聊着、笑着,其乐融融。直到,原本关得严严实实的门“砰”地一声打开了,一个人卷着一身冷气和酒气闯了进来。

“咦?你怎么又来了?”小花在一群发懵的人中间率先发问,来人却不答话,只一径走到天野身边,一屁股在他和孟清田的中间坐下。

孟清田往长凳边缘挪挪,天野不悦地皱起眉,“你怎么来了?”

“我?”喝得醉醺醺的老头轻佻地笑笑,瞅着孟清田道,“我的夫人跑了,我来追……”

“说什么呢你?”天野腾地起身把老头拉到一旁,自己挡在孟清田前面,义正词严:“孟姑娘一身清白,你不要胡说八道!”

“啧,”老头咂咂嘴,暗紫的舌头剔过黄牙,“急什么?我说的是陈河女。”说着目光转向花大婶,“你说,你没看见她经过?”

“这……我……”这老头不久前便醉醺醺地来过附近,还向她打听陈大夫的消息。她当时不知内情,只说没看见,还跟他说了许多关于陈大夫的事。上午听天野说了,才知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这下又被追着问,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我忙着照顾两个孩子一大家子,也不可能每一个过路人都能看见呀……”

“噗!”老头含着一口酒嗤笑一声,浑浊的酒气立马喷了一屋子,还在吃着饭的小花一摔筷子站了起来,“臭老头你干什么?恶不恶心?”

“我干什么?”老头一扔酒壶站起来,“我这都是被你们逼的!”他浑浊而迷离的眼睛一一扫过众人,“我不就是向你们打听一个人吗?一个个鬼话连篇!我惹你们了吗?”他说着说着开始哽咽,一屁股坐在地上便嚎哭起来。

“我王老汉一辈子行医救人没干过一点坏事,凭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凭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我?我……我……”他说着四下扫视着,忽地眼睛定住,猛地便扑向了门口,把门后的柴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道,“快告诉我陈河女去哪了!你们要是不说,我就死在你们家里!”

“哎呀!”早就手足无措的花大婶越发着急,捶着一旁相公的胳膊小声嘀咕起来,“你快!快拉住他!别让他干出傻事呀!”

大叔闻言向王老汉踅过去,伸出一只手试图安慰他,“你别急!有什么事我们慢慢……”

“别过来!”花大叔的靠近越发刺激了王老汉,他甩起柴刀,将刀尖对准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说了别过来!给我站住!”一边说,一边挥起柴刀胡乱劈砍起来。

“你别急嘛!”花大婶仍是不停劝慰,“有什么事你说出来,你想找陈大夫我们慢慢商量,兴许……”

“别说了!”王老汉大吼一声,柴刀便砍在了吃饭的桌子上,桌子从中间裂开,杯盘碗盏碎裂一地,他却仍不停歇,挥起来又要往凳子上劈去,同时嘴里叫嚣着,“不让我好过是吧?你们也别想好……”

“够了!”天野大喝一声抓住老汉拿刀的胳膊,老汉惨叫一声,柴刀应声落地。天野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你想死自己出门找个地方躺下,风雪自会埋了你,别在这里耍酒疯!你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告诉你陈大娘在哪里,我现在就告诉你,这一切都是陈大娘吩咐的。她不想看见你,不想跟你有一点瓜葛,哪怕只是听说了你的一点消息她都要连夜逃走,你听清楚了吗?”

“胡说!”呜呜呻吟着的老汉嚷起来,“她怎么可能不想看见我?我们青梅竹马,恩爱多年,她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臭小子你休想骗我!”说着又要向那柴刀冲去。

“怎么不可能!”柴刀“铛啷”一声被天野踢走,天野走上前把老汉按在凳上,“你清醒一点吧!什么青梅竹马恩爱多年,如果不是你,大娘现在早是名满天下的神医,指不定做出了多少成就!”

他说着欲言又止,把老汉拉到门口,松开他衣襟的同时把酒壶塞到他怀里,“过你的日子去吧,别来找大娘了,她既然决定离开你,你就别再纠缠了,走吧!”

“走?”老汉一甩天野的胳膊又钻回屋里,四脚朝天便躺在了当地,“我不走!你们不告诉老夫陈河女的下落,老夫就在这里躺一辈子,躺到我死!”

他喝得醉醺醺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躺在地上颇有几分可怜之相。花大叔和花大婶心中不忍又要上前劝慰,被天野推开。

天野走到老汉身边慢慢俯身蹲下,话音变得冷静,“何必躺着等死呢?如果我是你,在小虎哥哥死的时候就自己杀了自己了,再不济,活到大娘和两个女儿被债主烧毁房子无家可归而你却赌得欢天喜地的时候也该去死了,万不会活到现在。

一个男子,若要成家,难道不应该担负起自己对家人的责任,于妻相互扶持,于子呵护照拂吗?像你这样从始至终只会给她们带去痛苦和不幸的,不如一头撞死。”

老汉听着天野的话,从歇斯底里变得沉默寡言,到最后,抱着头不断向地上撞去,痛哭起来,声音凄厉骇人。

众人看着这一幕全都不再言语,良久,王老汉从地上爬起来,像变了个人似的拿着自己的东西不发一语便走出了门。他走到门口停了停,留下一句“狼把你的羊圈毁了”,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白茫茫的雪原之中。

“阿妈,这是谁啊?吓死我了!”

“没事,酒鬼,不用理他。来,快收拾!来!”

“唉,好好一张桌子给劈成啥样了。要我说,以后不认识的人不要随随便便就放到家里来……”

“我哪有随……”

“丁零咣啷”,天野和花大婶两口子开始收拾家中的一片狼藉了,孟清田望着雪地上渐渐消失的王老汉,满脑子都是天野刚刚说的话:

一个男子,若要成家,难道不应该担负起自己对家人的责任,于妻相互扶持,于子呵护照拂吗?

她的脑海里现出爹爹的形象,还有许多个从前相识的男人的形象,他们都做到这些了吗?他们给家人带去的,是欢乐更多,还是痛苦更多呢?

以前,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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