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着味道，穿红裙的少女一蹦一跳来到东街，直到那气味停滞，血的味道倒是更浓郁。
碧色的瞳目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许多恶鬼密集地聚在一块儿，疯狂啃食着鲜美的蛟肉。
她的小脑袋歪了一下，大大的眼睛死气沉沉地盯着，似乎在确认。
“胡姬？”
独眼的赤红蛟蛇被啃食得只剩下一半烂肉了，从头部还能看出数道深深斑驳的刀痕，她的另一只眼睛里被插入一柄短刃，瞎了。
护心鳞和内丹似乎也被人取走了。
这下，她更不理解了。
胡姬为何就这么死了？
是那个人类做的吗？
不过，她所做的事也只是来看看，也没有要动手给废物拾尸的打算。
想到这，碧色的眼珠里露出不屑，僵硬的娃娃脸上咧嘴一笑，“算了，玉芽还是回去给主人汇报一下吧。”说着，她又摆正自己的小脑袋，蹦蹦跳跳地返回了。
漆黑的巷道里，随着受伤青年苍白喘息气，手臂的伤血流不止，要不是他急时躲过，恐怕那一刀怕是会砍进骨子里。以那妖刀的锋利程度，削骨如削泥。
顾余州心想，胸口的疼痛剧烈使得他小心地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的腥红被他抬手擦了去。
手臂已经用布料裹了起来，但是这没用，那鲜血浸染着衣袖和捆着的布料，依旧会顺着手流落。一路走来，不用回头也知道留下了痕迹。
顾余州警惕地走在这窄巷里，他担心的不仅是司影会不会追上来这个问题，他担心的还有会闻着血腥追来的鬼物。
他的武器弄丢了，这很糟糕。若来的是恶鬼，三四只以他现下的情况还不成问题，若是多的话，他恐怕是没命见到温谨言了。
他轻叹了口气，血液的流失会带走人的体温，顾余州的手轻颤，有些脱力。他的脸色惨白，没有特殊的药止血，不用等鬼来吃他，这样下去也是个死。
也不知走了多久，人耳尖一动，停住了脚步紧接着侧身贴墙，警惕地等着拐角的东西露面。
顾余州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直至脚步声逼近，他猛地握紧拳头砸去。那人动作也快，避开了那一拳。顾余州心下一沉，眸底杀意不减，刚要再次动手，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我。”
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响起，音量不大，却让顾余州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放下拳头，神色微动抿着唇唤了声，“温谨言？”
温谨言从黑暗里走出来，他的情况也不太好看。原本的白衣上不知道沾上了什么，被染成了黑色，浓郁的腥气与腐败的气息将人原有的香味彻底覆盖不留余地。
温谨言的脸色依旧是那般病白，他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以及那张惨白的脸，眉头不悦皱起，心里说不上的不舒服。
目光一移，看到了青年手臂上的伤，他下意识的一把抓过对方的手臂，死死地盯着流血不止的伤囗，脸色更加难看。
“怎么受得伤？”
顾余州瞧儿他那幅紧张模样，不由有些怀疑眼前这个不会也是别人假扮的吧。
他抽出了手，不答反问:“你去了哪儿？”
“却引陵，去确认一些事。”
温谨言垂着眸，然后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扔给了对方，“吃了它。”
顾余州接住了小瓷瓶，还有力气地半开玩笑道:“我这是司影的刀伤，你这药管用吗？”
那人白了他一眼，“顾二爷若是想死在这里，可以不吃。”
得，是温谨言没错了。
顾余州收起了玩味，打开了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一枚丹药，他一口吞下。丹药入口即化，吞下后胸口的伤有所缓解，倒让他好过了些。
“咳……”
他咳嗽了几声靠着墙缓缓坐下，温谨言平淡地道:“司影有多少？”
“十多个。”顾余州忽地想起自己掉落的东西，一摸衣囗果然空了。
他说:“那东西太难缠了，老子这次还算运气不错吧。”眼前的人在身旁的位置坐下，“对了，什么事还要你来这破地方确认。你不是身体不好吗？还是说温四公子你骗了所有人二十年？”
他没有在人面前提起云幻台，也不会去提在幻境里看到的东西。
温谨言:“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
他在却引陵将那些恶鬼斩尽，被染了一身污秽。从最后一只魇鬼口中得知了浮煞坠所在的位置，然后修复了却引陵的结界就匆匆忙忙地从里边出来，就发现沉照京暴露原本的地狱面目。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他才开始寻找顾余州。
被人噎了这一下，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许是那丹药的效果发作，顾余州的脸色好了不少，手臂上的伤，血也渐渐止住了。
就这么休息了一会儿，温谨言才再次动身。
不用问，他也知道这人是要去找浮煞坠了。
一个时辰后……
数十米的地底地宫里，顾余州走在人的身侧，不解道:“那坠子怎么会被放在这里？”
在他看来，疯皇赏赐的东西，不应该是在上头那座王宫里吗？
地道里有些许照路的夜明珠，温谨言带着他连续过路了几道石门，“东西若是放在王宫，很容易被不怀好意之人拿走。王宫里确实有一件假的放着，当年画师周应然取得便是假物，不过他也死在了那里。”
第七道石门开启，一股滚烫的气流扑面而来。仔细看高处的石岩里流出赤热的岩浆汇聚为池绕了一圈。
两人刚迈步走了进去，身后的石门突然关上。
温谨言神色一黯，只见四周数道身影走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看着中间的两人。
顾余州挑了挑眉，目光冷冷看着中间的熟悉面孔，嗤笑一声开囗:“我说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学别人收过路费了？臊不臊啊？我都替你臊得慌。”
龙烈沉着脸，上次已经见识过这小子的毒舌了，所以这次他忍住。
细竹杆“哒”的落地，下令道:“上。”
十几个黑衣人得了命令，蜂涌而上。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顾余州与温谨言背靠着背，他一开始就抢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剑，有了武器行事方便了不少。
温谨言看似病弱，动起手来也十分利落。在两人的配合下，十几个杀手也没有办法，反尔损失了不少人。
龙烈在外围，目光在那相靠的两个人的身上徘徊，眸底抺过寒光，拿出了那枚长钉就朝顾余州冲了过去。
温谨言刚踹开一个人，余光轻瞥便瞧见突然出手的龙烈。
龙烈出手很快，根本不给人喘息反应的机会，以温谨言的角度人是必死无遗。还未等顾余州做出反应，他被身后的人一下子扯开护在了身后，就是这么一瞬间，龙烈眸中闪过得意。
长长的骨钉刺进了温谨言的胸口，贯穿了他的心臟，那血液涌出将衣裳浸得更黑了。疼痛漫延，大量鲜血从口里吐出。
顾余州瞳孔骤然一缩，呼吸一滞。
“温谨言——”
眼前人的身影无力垂落，顾余州连忙上前将人抱在怀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他低眸，眼睛竟然红了。
一股无措与无尽怒火在胸口里无处可发，那莫名的恐惧也在疯涨，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逆流。
他咬牙愤怒地问道:“谁…允许你给我挡的？！老子不要你给我挡！谁让你自做主张？！”他的手在颤斗，抬着袖子给人擦着血。
黑色的长钉死死钉在人的胸口上，温谨言神色散涣，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不许睡！”
他低吼道:“你不许睡！你听到没有！温谨言…别睡……别睡……”
龙烈一直屏息盯着他胸口的骨钉，在看到温谨言流了血后，他放声肆无忌惮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温述死了！
一只只恶鬼也从四周爬了出来，双眸死死盯着中间那个无半点动静的男人后，也激动地附和起来。
“他死了…他死了…”
“他真的死的……”
“姓温的终于死了……”
“自由了，我们终于要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