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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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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楼之上,天字号房内,傅从雪怒极反笑。

濯尘剑感受到主人的怒火,发出一阵嗡鸣声。

无人见得傅从雪如何出剑,雪亮的虹光划过屋顶,顷刻间斩断江陆九那张最得意的牌桌。

江陆九一扫之前的惫懒之色,从软榻上站起来:“傅从雪,你竟敢!”

傅从雪斜睨她一眼:“修者不得对普通人出剑,这是修真界的规矩,却并非我傅从雪的规矩。”

说罢傅从雪拉起左今也的手腕:“我们走。”

身后江陆九冷笑道:“朝歌公主要你们留下,你们就得留下,傅公子,大内高手的气息潜藏在这樊楼内,你竟没有感受到吗?”

两位大乘期的修者从江陆九身后的墙壁内走出来,即使还未动手,左今也已经感受到空气内隐隐浮动的威压。

傅从雪仍未回头,两道交错的剑意迸发,呈十字形向那两位修者袭去。

与此同时,左今也将腰间锦囊里王姑娘用来保命的法器一股脑抛出,想要带着傅从雪一同逃离这危险之地。

计谋未能得逞,迎面撞上一张灵力织就的金网,天罗地网将左今也与傅从雪二人围困其间。

那张金网的两端被那两位大乘期修者揪住,修者轻声念诵的禁咒与梵文一道,将这张金网越织越紧。

傅从雪凝神聚气,濯尘剑的剑式积蓄成最强大的一剑,欲要突破这张金网最薄弱的一点。

岂料身下一轻,江陆九不知何时启动了墙壁上的机关,两人就这样被金网包裹着,坠落地底,地底的传送阵法开启,将他们传送进璇玑秘境。

璇玑秘境中无法御剑飞行,术法效力折半,堪称这世间最凶险的秘境。

千里之外,璇玑秘境内正飘着鹅毛大雪,寒潭凝玉树,琼枝折作刃。

北风裹着雪粒子撞在岩壁上,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

触目皆白,二人降落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倒叫傅从雪想起,他和左今也初次相遇的情形。

左今也的声音弱弱地在身后响起:“傅公子。”

傅从雪回头,便见左今也跪坐在雪地里,单薄的衣衫被雪水浸透了,像只折翼的鹤。

左今也跪在雪地里摸索着,十指被冻得青白。

傅从雪在原地不动,却见左今也神色间难得有几分慌张:“傅公子,我好像,看不见了。”

左今也想起来,是她初时进入樊楼时,看门人洒下的那一把香灰,那是毒!

难怪左今也在那猎户身上嗅到莫名的熟悉感,那人分明和谢家长老谢紫彤一般,善用苗疆蛊毒。

猎户身上的苗疆蛊毒,此刻正在她血脉里开出荼蘼花。

左今也觉得冷,她单薄的衣衫似乎不能抵御此间风雪。

左今也尝试使用灵力,才记起她穿越回十年前,用得这具躯壳是属于王姑娘的,当中半分灵力也无。

一片黑暗中,左今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她收不到回声,只好猜想傅从雪和她落在不同的地方。

她不知道的是,傅从雪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无声地叹了口气。

傅从雪一点一点走近左今也,迎着风雪半蹲下身,一如初见时那般安慰道:“我在,别怕。”

傅从雪的手握住左今也的手腕,灵力汇聚成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左今也的身体里。

“左今也,别怕,我来做你的眼。”傅从雪的手有力地牵起左今也,带着她在一片暴风雪中前行。

左今也突然有一点想哭,那一刻,她作为左长老爱女,作为王家千金的端庄都不复存在了,她只想抱着傅从雪大哭一场。

她想告诉他一个人莫名的来到陌生的世界是多么无助,想告诉他扮演王姑娘的日子是多么难掖,幸好他来了,她也就不怕了。

可最后左今也只是抿紧了唇,紧紧跟上傅从雪的步伐。

傅从雪走得并不快,考虑到左今也看不见,他特意放慢了步调,尽管他知道在这片璇玑秘境中停留越久,便越危险。

不知为何,傅从雪面对左今也总是心软,偏偏左今也不领情,总是问些令他恼火的问题。

譬如现在,他牵着左今也的手,左今也却问他:“傅公子,你会抛下我吗?”

见他不回答,左今也喃喃自语起来:“傅公子讨厌我吗?”

傅从雪冷笑一声,连他自己都不计较了,左今也还要同他翻这些旧账。

岂料左今也在这时候停下来,用一种近乎无赖的口吻道:“我走不动了。”

傅从雪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蹲下身来,认命道:“我背你。”

苍穹尽头悬着半轮孤月,将两人相携的影子拉得细长。

左今也的呼吸拂过傅从雪的后颈,呵出的白雾转瞬被狂风撕碎。

左今也伏在傅从雪的背上,傅从雪的背脊宽阔又温暖,给了左今也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几乎快要忘记,自己上一次这么任性是什么时候了。

左今也的双手环过傅从雪的脖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傅从雪的耳廓悄悄红了。

傅从雪背着左今也踏在一片厚厚的雪地上,回答了左今也方才的问题:“我并不讨厌你。”

“尽管你父亲夺我剑骨,尽管你谢家屠我满门,可我其实并不恨你。”傅从雪心道。

左今也听罢,不再作声,只默默伏在傅从雪的背上。

傅从雪一边观察着这片璇玑秘境,濯尘剑同时也在不断出招,试探着天空中各个方向。

璇玑秘境脱胎于伏羲六十四卦,后续诸葛家的门生推算出了卦象的另一种演变方式,将其命名为璇玑秘境。

在这个秘境中,生门变作死门,死门变作生门,即使从死门侥幸脱逃,也免不了受皮肉之苦。

只听“唰”一声,濯尘剑收剑回鞘,傅从雪背着左今也来到一棵榕树下:“便先在角门休息一会,养精蓄锐,好为逃出生门做打算。”

傅从雪现在的身体只是金丹期,体内积蓄的灵力不够丰沛,傅从雪没有把握带着左今也突破生门的关隘。

就在傅从雪打算入定,重新突破一次炼虚期之时,左今也摸索着向前爬了两步,一把环住了他的脖子。

傅从雪连呼吸都放轻了,他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左今也为何突然间与他如此亲近。

可是很快,傅从雪察觉到,左今也在发抖,她的身体颤抖得厉害,这是毒发的征兆。

左今也将嘴唇缓缓凑到傅从雪耳边,轻声问道:“傅公子灵根被剖时,也是这般疼吗?”

左今也觉得自己或许是要死了,她没有想到小小的蛊毒会对凡人的身体造成这般不可逆的伤害。

左今也的七窍溢出星星点点的鲜血,擦去了,又有新的流下来。

左今也一直忍着,忍了一路,其实早在傅从雪背她的那刻起,她便痛不欲生,可是她不想给傅公子添麻烦。

她好像总是在给他添麻烦,不论是夺走他的灵根,还是幻境里的相救,总是她欠他更多。

左今也想开口说话,她想说对不起,想说喜欢你,可直到真的张口,才明白毒入肺腑根本发不出声音。

左今也只觉得喉头酸涩,心下哽咽得厉害,她心想:我都要死了,傅公子你便让一让我吧。

这般想着,左今也不管不顾伸出手。

左今也微凉的手指触碰上傅从雪的脸颊,她描摹过他的眼角,他的眉梢,指尖划过他的鼻梁,他的唇,最后手指抵在他的喉结上。

左今也看不见了,可是她依旧努力刻画着傅从雪的模样,她想要记得他,就这样上穷碧落下黄泉,她也好再找到他,弥补她的亏欠。

傅从雪有些疑惑地看着左今也,蹙眉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这句话的后半句被堵在嘴中,来不及说出口:左今也吻了他。

左今也环着傅从雪的脖子,倾身向前,以一个近乎献祭的姿态,亲吻了傅从雪。

傅从雪的唇很软、很凉。

左今也有些食髓知味,所以这接吻的时间便拖得格外漫长。

傅从雪似乎是被她大胆的举动惊到了,竟没有推开她。

天地间的风雪在此刻安静下来,左今也的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动地飞快,在这一刻她终于确信:自己喜欢眼前的男子。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局面变成了傅从雪反客为主。

傅从雪反手扣住她后脑,将十数年的爱恨碾碎在这个颠倒乾坤的吻里。

远处大雪封山、狂风呼啸,近处却唯余彼此的心跳声。

"左今也,"他抵着她的额头喘息:"你以为,我们之间……说句喜欢就能两清吗?"

傅从雪捏着左今也的腰,将她抵在身后的树干上。

傅从雪不再反抗这个吻,反倒撬开左今也的唇舌,教她加深这个吻。

左今也握着傅从雪肩膀的双手微微用力,傅从雪顿了顿,哑声问道:“这就受不了?”

左今也将脑袋埋在傅从雪脖颈间,过了一会,傅从雪察觉到颈间一片湿润,是左今也在哭。

傅从雪有些不解,他拿指尖蹭去左今也眼角的泪:“哭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

左今也哭够了,咽下喉间的血腥,抓过傅从雪的手写字。

“傅从雪,对不起。”

“还有……”

我喜欢你,傅从雪。

在无常的命运之前,在诸多恩怨是非之前,本能比一切更早告诉我。

我喜欢你,傅从雪。

失去意识前,左今也面前走马灯般闪过许多片段。

一会是左长老声嘶力竭地大吼:“左今也,杀了他,杀了傅从雪!”

一会是母亲的诅咒:“今也,永远不要爱上任何人。”

末了左今也摇摇头,露出一个恬静的微笑。

左今也在梦中回答她的父母:“我喜欢他,我喜欢傅从雪。”

左今也倒在傅从雪的怀中,傅从雪双手哆嗦着,去探她的鼻息,接着又俯身去听左今也的心跳。

过了好半晌,傅从雪直起身来,紧紧抱住左今也,他很用力地环抱着左今也,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左今也整个人揉碎进骨血里。

紧接着傅从雪自左今也袖中摸出那把熟悉的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将鲜血一点点喂进左今也口中。

玄灵根血脉中包含着的强大生机足以护住左今也的心脉一时,一滴泪顺着傅从雪颊边滑落,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

傅从雪有些诧异地拭去那滴泪:他的一颗心分明已经沉入了忘川谷底,他竟还会流泪?

傅从雪来不及细想,重新背起左今也,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向前走。

傅从雪顶着风雪前行,在茫茫大雪间,寻找属于他们的生路。

有傅从雪的灵力护体,又在玄灵根血脉的加持下,左今也时而昏沉,时而苏醒。

醒着的时候,左今也就拿手指在傅从雪背上写字。

傅从雪很聪明,悟性又高,初时还会有几个猜错的字,到后面,左今也刚刚写下比划,他已经能猜到左今也的意思。

两个人就以这样诡异的方式进行着对话。

左今也在傅从雪背上写到:“我不喜欢冬天,太冷了,我爹说我小时候发病,差点就死在一个大雪天。”

傅从雪沉默了一会道:“我倒是不讨厌雪天,我母亲在一个雪天生下我,又希望我将来长大后,能活得通透,冰雪聪明,是以唤我作从雪。”

左今也顿了顿,又写到:“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傅从雪笑起来:“是,我母亲大约也这般想,希望我能做个白衣胜雪的仙君。”

可惜,宗门被灭后,傅从雪空余满腔仇恨,虽不曾造下业障,也早已手染鲜血,再无法做那目下无尘的白衣仙君了。

傅从雪背着左今也继续向生门的方向行去:“佛门有一句谒语,叫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傅从雪轻喘了口气,讽笑道:“但是佛门从未告诉我,如果我的身后满是屠刀,我是否该放下手中兵刃,由着他们杀我?”

身后没有回音,傅从雪试着唤左今也的名字:“今也?”

漫长的等待过后,左今也的指尖轻触傅从雪的后背,示意自己没事,可傅从雪的一颗心总不能落回原地。

左今也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再这样下去,不等傅从雪背着她走到生门,她恐怕就要失去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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