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甘扯掉搭在身上的手,随手拿了一杯酒一口进肚。
于冬又想往他身上搭,结果被眼神制裁,只能耷拉着耳朵回到安全距离,喝了一口手上的橙汁。
倒不是他不想喝酒,只不过这几天熬大夜意料之中地生病了,今天好不容易结案出来庆祝,他又早早就把头孢喝掉了,于是只能在KTV喝橙汁。
“队长,我想休两天假了,实在是太累了,你说魏局能给批吗?”
余甘现在没心思听别人诉苦,倒在沙发上捡起手机:“你现在就给他发微信。”
“干啥啊,”于冬转头看他,“你这几天怎么闷闷不乐的,谁惹你了?肩膀都不让我搭了。”
没有新消息,余甘盯着某人的聊天框良久,也一直没回于冬的话。
于冬盯着余甘这张脸入了神,说实话他一直觉得余甘长得很不错,不,是非常好看,杏眼翘鼻,从这个角度看睫毛也蛮长,问题是,他从没见过余甘跟哪家小姑娘有暧昧。
余甘今年二十四岁,是整个警局年龄最小的队长。最近刚破的案子是他第一次带队破案,因此意义重大。
包厢里吵吵闹闹,周漾正拉着杨柏一起唱凤凰传奇,所有人都很嗨,于冬自觉也去加入他们嘶吼,只有余甘一个人拿着手机发呆。
一首歌结束,周漾退下来,坐到余甘旁边倒了杯鸡尾酒:“咋了你?一直看手机,不会又有案子了吧?”
余甘摇摇头:“没事,有点困了。”
周漾看着他的黑眼圈:“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感觉下一秒就要倒地猝死。”
余甘又点点头:“我先走了,你跟他们说一声。”
捞起羽绒服出包厢,吵闹声被隔绝在内,余甘边穿衣服边往楼下走,KTV电梯坏了,余甘只能一层一层下楼。
这个点楼梯间没什么人,余甘靠在窗前摸了支烟,熟练点燃,拿在手上看冒着橙光的烟头,一点一点向下燃烧,飘出的烟雾在空气中消散。
等半支烟烧完,余甘把火灭了,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头继续往下走。
手机提示音响起,余甘坐进副驾驶打开手机,是魏局发来的消息。好在不是新案子,是要余甘赶紧把总结报告交上去,余甘回了个好,示意司机开车。
“了了哥今天不用加班吗?”
司机陈铭是外公外婆安排给他的。高三毕业后,余甘报考了海城的一所警校,毕业后却跑到北城任职,为此还跟家里人进行了长达三小时的谈心。报名系统截止的那晚,任素敲响余甘房间的门,问他是不是因为魏寻才去的北城。
彼时余甘已经跟魏寻断联将近四年,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又在做什么,只知道北城这座城市或许跟他还有点联系。
“我想见见他。”
任素看着面前受尽苦头长大的小孩,突然意识到,即使她想要弥补在余甘那里缺席的十年,也只是徒劳。因为他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想要出去闯一闯,即使遍体鳞伤。
任素坐在余甘床边,第一次跟他提起恋爱的事情:“你喜欢魏寻吗?”
余甘愣住,显然没想到妈妈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他知道同性恋在很多家长眼里不被认可,因此也害怕跟妈妈提起这件事。
但他还是点头:“喜欢。”
“了了,其实很多时候……”任素不说话了,沉默几秒,余甘有些心慌,还没细想这阵沉默是什么意思,任素就又开口了,“没事,你想去就去吧,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随时跟妈妈说。外公外婆就算了,我怕他们受不了。”
任素是笑着的,余甘抱住善解人意的妈妈:“妈妈,谢谢你。”
“我有什么好谢的?”任素拍拍他的肩膀,“你外婆找了个小伙子跟着你,叫陈铭,比你小一点,到时候在北城做饭啊,开车啊,都可以找他。”
余甘笑起来,松开她:“给我找了个贴身保姆啊。”
任素也笑了:“外婆怕你拒绝,还让我来跟你说。”
于是陈铭就这么跟着他了。
余甘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一盏盏开着的各色的灯,回答他:“这两天可以休息一下,明早你不用给我做早饭了。”
陈铭点点头:“保温杯里是蜂蜜水,你要是难受了就喝两口。”
“好贴心啊铭铭,你最近跟那个女生怎么样?有进展吗?”
“还在追吧,但感觉她不太喜欢我,也不知道咋搞了。”
——
到了家,陈铭去车库停车,余甘尿急,就先上楼了。
电梯到达,余甘往左手边拐,刚把手放密码锁上,鼻子就痒痒的。于是就悬空着手预备了一会儿,喷嚏声在楼道响起,把楼梯间的灯叫亮了。
余甘揉了揉鼻子,突然觉得不对劲。转头看去,灯灭了,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暗处,手上还提着什么东西。
愣了两秒,余甘转过头当做没看见,抬手解密码锁。
“不跟我说话了吗?”声音在左侧响起,如此熟悉,“讨厌我了吗?小…余甘。”
心脏被酸雨腐蚀了,余甘手抖了两下,密码锁传来“没有识别到指纹”的机械声。
“你来干嘛?”
魏寻终于从暗处走出来,今天北城零下十几度,他就穿了个大衣在这晃荡,头发看起来也湿湿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淋了雪。余甘皱起眉,锁终于打开。
“给你过生日,”魏寻看他进门,自己却站在原地,很礼貌的样子,“你忘了吗?还是已经过完了,能再跟我过一遍吗?”
余甘把鞋子换了,丢下一句随便就冲向厕所,他是真的尿急。
魏寻没动,依旧礼貌地站在门口,没一会儿电梯又上来人了,这次是陈铭。
“你好?你是?”陈铭一出电梯就看见一个大高个站在家门口,不禁想到该不会是那个罪犯过来找麻烦吧?
魏寻回头,他知道陈铭,于是笑了笑为他让出一条道:“我找余甘,你先进。”
陈铭对着这张伟大的脸打磕巴:“那、那你先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没事,我就在这等。”
说不动,陈铭压下心底的八卦欲进门换鞋,余甘这时才从厕所出来,已经脱掉了外套,里面是一件柔软的灰色毛衣,见魏寻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火气就上来了,因此语气也不好:“你还站那干什么?要进就进要走就走,把我地暖都吹散了。”
陈铭身体一僵,快速换好鞋逃离战场。魏寻低下眼眸,把手上的蛋糕轻轻放在玄关:“那我先走了,蛋糕记得吃。”
明明没对他做什么,不就吼了两句?余甘承认语气不好,但也不至于这么委屈吧?感觉自己是新婚夜出轨被老婆抓到的渣男。
余甘一把把他抓进来,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你有病是不是?”
魏寻却笑起来:“要过生日吗?可以跟我一起过你的生日吗?”
余甘没告诉魏寻其实他好多年都不过生日了,大学四年在家的时候任素也一直给他过的真的生日,而不是身份证上的假
生日。
叹了口气,不知道魏寻到底要干什么。余甘拿了双拖鞋给他,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看他换鞋:“除了过生日,没别的事了?你来干什么呢?万一我今天加班不回来,你要一直等下去吗?”
“不知道,但你不是回来了吗?”魏寻拿着蛋糕到茶几边,“我就是想跟你过个生日。”
余甘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看他拆蛋糕:“突然回来干什么?还要走吗?”
魏寻把蜡烛插上:“不走了。”
手心直冒汗,余甘抽了张纸攥在手心:“你说的那件事情,解决了?”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魏寻没带打火机过来,余甘从抽屉里找了一只给他,蜡烛点燃,魏寻说先许愿吧。
“不想许,”余甘透过烛光看他,“没什么愿望想实现,你有吗?”
“有啊,很多。”
余甘抬抬下巴:“那送你了,你许吧。”
魏寻笑起来:“愿望还能随便送人啊,至少许个世界和平什么的?”
余甘靠在沙发上审视了他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魏寻,我不太明白你什么意思,也不要跟我打哑谜。上个月你突然出现在安哥的饭局上,装作从前的样子对我,这将近十年没联系的时间在你那里是完全消失了吗?”
“这是你的愿望吗?想知道我关于你的想法?”
余甘扯了扯嘴角:“要许愿才能知道吗?一年就三个愿望,我能问几个问题?”
魏寻离得近了些,把手肘搭在茶几上望向他:“许个愿吧,说出来让我听听,宝宝。”
余甘被吓得睁大眼:“你不要乱叫!”
“不可以了吗?”魏寻歪着头,表情很无辜,随即又有些委屈的样子,“那小狗呢?这个也不可以了吗?”
什么啊……这还是魏寻吗?怎么感觉完全变了个人?到底谁惹到他了?!余甘往后撤了撤,但也撤不到哪去,后背已经紧贴沙发:“你是不是真有病?谁会叫一个分开十年的弟弟叫宝宝!”
“你妈能叫你。”
“那是我妈!”
“那我不是你哥了?”
余甘被噎住,顿了两秒才说:“那也不一样!”
魏寻一副很受伤的样子:“因为不是亲的吗?哦我知道了,明白。”
“明白什么啊……”余甘皱眉,一口把蜡烛吹掉,也不切,直接就拿着叉子吃了起来,“好了,生日过完了,你走吧。”
“没有问题想问我了吗?”
“我问了你又不说。”
“上个月回来想了很久要怎么见你,安依裴刚好有个饭局,我就去了。没想打扰你们的兴致,我也怕你一看见我就撂筷子走人,但安依裴说不会,我才去的。对不起,我们完全断联七年零九个月,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一直不敢联系你,是我的错。”
余甘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真是变了不少,以前哪有机会听魏寻跟他剖白自己。
“所以我能知道原因吗?”
“抱歉,”魏寻笑得有些苦,“因为还没完全解决,所以还要等一阵。”
“你不怕我调查你?我不是以前那个乖乖高中生了。”
“就怕你这样,所以才来找你,”魏寻用纸巾轻轻擦掉他嘴角的奶油,“余甘,我会来找你,除此之外不要跟我有任何联系。”
余甘皱眉,抽过他手里的纸扔进垃圾桶:“那你见我干什么?!还把我当小孩子把我放在被动的位置上?谁稀罕跟你联系,最好也、”
余甘火速闭上嘴,这几年脾气见长,但从未如此不可控过,差点就要说伤人的话。他是生魏寻的气,但不想跟魏寻产生误会,也不想言不由衷。
“不想见我吗?”魏寻弯着眼睛看他,“真的讨厌我了?”
“你不要说这么暧昧的话。”
还是那么可爱啊。魏寻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那跟你告白之后能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