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东六区还笼罩在薄雾中。陆荨踩着露水推开酒馆后门时，正好看见阿文弓着腰在前厅打扫。阳光透过门帘的缝隙洒在她脸上，她眯着眼，一时间没认出那个穿着红白和服的少女是谁。

“阿文——！”陆荨挥了挥手，笑得灿烂。

阿文愣了两秒，手里的扫帚“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一地的灰尘。她掀起围裙擦了擦手，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阿荨？！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怎么样，帅吧？”陆荨浮夸地转了个圈，红白制服的衣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真央的优等生来也！”

“你这丫头！”阿文眼眶微红，捏着陆荨的脸左看右看，“真央的伙食这么好吗？脸都圆了一圈！”

陆荨嘿嘿地笑着，把对真央食堂的吐槽咽进肚子里，献宝似的抖开那套她特意挑选的小振袖和服，樱粉色的绸缎在晨光中流淌着细腻的华光，“送给你的！”

阿文倒吸一口凉气：“这很贵吧？你在真央念书哪来的这么多钱？”

“我这是正经劳务所得，勤工俭学！”伺候大小姐怎么不算勤工俭学呢？陆荨龇牙咧嘴地摸出钱袋，叮当作响的环币声把吸血鬼资本家渡边老板都吵醒了。

“什么事儿啊，大清早的……”渡边老板听着前厅的嘈杂声打着哈欠走出来，看到陆荨的瞬间眼睛噌地射出亮光，“哎哟喂，这不是小荨嘛！”

许久未见这位前任老板，想起被克扣的工资陆荨心里还真有点微妙，“渡边老板好久不见啊，最近又搜刮不少吧？”肚子肥得都快流油了。

“哈哈……小荨去真央待了一年，越发幽默了啊。”油腻中年渡边打着哈哈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搓着手凑过来：“小荨啊，听说真央毕业后能直接进护庭十三队？以后可要多关照……”

“这个不难。”陆荨把钱袋往怀里一揣，“只要老板把之前克扣的工钱先结清？”渡边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阿文“扑哧”笑出声，拉着陆荨往后院跑：“别吓唬老板了，我刚做了糯米团子！”

衣锦还乡的第一天，陆荨不忘初心，大气地自掏腰包请酒馆的大家吃了一顿豪华员工餐。

“今晚全场消费由荨小姐买单！”陆荨豪气干云地把钱袋拍在桌上，整个酒馆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渡边老板咽口水的声音。这位平日里克扣工资比呼吸还自然的油腻中年人此刻正用看亲娘的眼神望着她。

“三份特级金枪鱼刺身！”

“五壶精酿，不要兑水的那种！”

“再加一份——不，三份雪花和牛！”

阿文拽着陆荨的袖子小声尖叫：“你疯啦？这可是你半年生活费！”

陆荨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放心，我还拿了奖学金呢，记得给我算员工价就行。”

冒着油花的和牛在铁板上滋滋作响，陆荨惊讶地发现自己对渡边老板的怨气居然跟着脂肪一起融化了。渡边谄媚地给她斟酒的样子，活像只被阉过的柴犬。

“小荨啊……”酒过三巡，渡边红着脸凑过来，“当年我就看出你不是池中之物……”

“老板，你去年还说我是流魂街的赔钱货来着？”

“咳咳……吃菜吃菜！”

阿文在桌下猛掐陆荨的大腿，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昏黄的灯光在清酒里摇晃，陆荨环视着酒馆的每处痕迹都很亲切。

墙边那个被醉鬼砸出来的凹坑，是她来打工第一周留下的“杰作”；柜台面上的划痕，是她某次要工资失败时失手砍的；就连渡边老板油光发亮的脑门，看久了都像颗亲切的卤蛋。

陆荨恍惚间发觉这一刻真有种回家的感觉，毕竟不知名酒馆是她在尸魂界待得最久的地方了。

昏暗的阁楼里，两个姑娘挤在熟悉的榻榻米上。陆荨像只摊开的章鱼般霸占了四分之三的位置，嘴里叼着的稻草随着说话上下晃动：“所以真央的食堂啊，比咱们酒馆厨师大哥用脚颠勺的还难吃……”

阿文突然翻了个身，草席发出窸窣的响声：“阿荨……”声音轻得像猫挠门，“过两天八区有个烟火大会，你想去吗？”

“去呗。”陆荨吐掉稻草，“正好试试你的新和服。”

“其实是……”阿文的手指在被单上画圈圈，“拓海君说可以帮我们留前排位置……”

陆荨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草席发出垂死的“吱呀”声：“好哇，趁我不在，我们阿文居然有情况了！”

“砰！”阿文抄起荞麦枕头就是一个暴击，荞麦粒从裂缝里炸出来，在月光下纷纷扬扬像下了谷雨。

“要死啊你！”阿文整个人红得像煮熟的章鱼，“就是……就是普通朋友……”

陆荨顶着满脸荞麦粉，突然想起女生宿舍夜谈会不变的定律——果然全世界的少女怀春时都会变成结巴。

月底的烟火大会是流魂街难得的盛事。

今年东流魂街的烟火大会在东八区举办，街道两旁早早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和绳结，小摊贩们吆喝着卖三色团子、金平糖和苹果糖，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甜腻的焦糖味，远处隐约能听见三味线的乐声。

陆荨用香织给的“精神损失费”给阿文买的那件小振袖和服终于派上了用场。那袭樱粉色振袖表面浮动着水波般的光泽，衣摆上山茶花的刺绣随着动作轻轻颤动，衬得阿文像是从浮世绘里走出来的仕女。

陆荨蹲在路边帮阿文整理腰带，俏丽又古典的振袖在灯笼映照下流转着细碎光芒。“怎么样？”阿文局促地转了个圈，振袖下摆开完美的圆弧，“会不会太……”

“太适合你了！”陆荨手指灵巧地翻飞，系出一个《贵族之午后茶会》里学到的蝴蝶结。她伸手替她扶正发间的樱花簪，“你现在可是‘死神预备役的姐姐’，排面必须到位！”

阿文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可是你都没有新的衣服。”指尖摩挲着陆荨身上那套样式简朴的粉色碎花和服，正是她当初咬牙用几个月薪水买下，又转送给陆荨的二手入学贺礼。

陆荨把最后一缕流苏捋顺，泰然自若地咧嘴：“这可是阿文送给我的入学礼物，比任何华丽的衣服都珍贵。”

三味线的颤音从远处传来，阿文眼眶突然发红。她忽底拽过陆荨的手腕往苹果糖摊位冲：“少啰唆！今天必须让我请你吃遍整条街！”

烟火大会还未正式开始，陆荨和阿文随着人流缓缓移动，在热闹的街道走走停停，享用美食，不知不觉话题又被带到了奇怪的方向。

“阿荨在真央就没有心动的男孩子吗？”阿文咬着的苹果糖“咔嚓”裂开一道缝，糖壳映得她嘴唇亮晶晶的。

陆荨猛地噎了口三色团子：“我们班那些男生啊……”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画着豆芽菜的形状，“都是豆芽菜，提不起兴趣。”

虽然陆荨自己也是豆芽菜的一员，可两世的经历让她对同龄男生们的感觉有点微妙，跟他们差辈分了啊。

“不过能当死神都很帅气吧？”阿文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常来咱们酒馆喝酒的死神们就很帅气呢。”

陆荨的脑海里顿时自动播放起香织那本《死神心跳周刊》特别企划之【静灵庭颜值巅峰TOP10】评选栏目的内容。

那期的特邀评论员还是四枫院夜一。

【NO.1 朽木白哉】行走的冰山美人！发丝飘动角度永远保持完美20度，连皱眉都能登上周刊封面，最新街拍：在六番队门口转身的0.1秒绝美侧脸瞬间。

夜一爆料：“小时候明明是个会哭着要金平糖的萌正太啊～”

【NO.2 市丸银】危险又迷人的狐系美男！眯眼笑颜杀伤力MAX，嘴角上扬7.3度是最令人心跳加速的弧度，被读者评为“最想被算计的笑容”第一名。

夜一毒舌：“可远观但不建议靠近哦！”

【NO.3 蓝染惣右介】眼镜才是本体！推眼镜动作入选“最想被温柔对待的瞬间”榜首，队长羽织下若隐若现的胸肌线条，读者票选“最想被他教学的死神”第一名。

夜一锐评：“把黑框镜摘掉大概是另一种气质！”

“死神们确实帅气。”回想起八卦周刊的评选结果，陆荨的嘴角抽了抽，脑海中闪过周刊上夜一主编的犀利锐评，“但最帅气的还得是四枫院夜一大人啊！”

陆荨严重怀疑这位夜一主编的嘴是加特林转世，突突起来节目效果拉满，关键句句还都押着真理的韵脚。

她忍不住对夜一竖起大拇指，“女性死神的标杆，敢想敢说又敢做，帅起来没男人什么事儿。”

阿文歪着头：“夜一？是很厉害的死神吗？”

陆荨正准备接话，余光却瞥见两道熟悉的身影。蓝染惣右介和市丸银，正站在街角的阴影处，似乎在低声交谈。

蓝染队长依旧挂着那副和蔼近人的微笑，侧着身子看不清他在说什么。而市丸银则懒洋洋地靠在墙边，指尖把玩着一枚金平糖。

那双狐狸般的眼睛扫过人群，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清晰地看见对方唇角勾起那个被《死神心跳周刊》精确测量过的7.3度微笑，完美得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