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荨连拖带拽地把人弄进山洞时,深刻体会到了真央体能课的重要性。她的瞬步烂得像台年久失修的摩托,单人驾驶尚且颠簸,更何况后座还载着个不断渗血的VIP乘客。
山洞的雨越下越大,像被暴躁房东一脚踢烂的静灵庭牌洗脚盆。陆荨用鬼道生起的火堆噼啪作响,时不时崩出几个火星子,把市丸银那张惨白的脸照得像洗褪色的和纸。
“喂,别睡啊。”她屈指轻戳对方冰凉的脸颊,“听说失血过多睡着就醒不来了。”那暗红色的痕迹像极了过期打折的草莓果酱,甜腥味令人不安。
死霸装被撕开的瞬间,陆荨倒吸一口凉气。
那伤口深得能塞进一本《鬼道大全》,边缘泛着诡异的焦黑色像是被什么力量腐蚀过。她毫不犹豫扯下早已残破的和服下摆,粉底碎花布料被她糊在伤口上,堪称尸魂界年度最硬核急救。
雨点砸在洞口的岩石上,奏响密集的鼓点。市丸银的睫毛忽然颤了颤。一道闪电劈开夜幕,那双常年眯起的狐狸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的光。
“呵……”气音里带着砂纸打磨过的沙哑,“……这回轮到小荨当英雄了呢。”
陆荨将怀里最后半块苹果糖塞进他唇间:“省点力气吧,据说甜食能促进灵力恢复。”糖块在齿间碎裂,那声响莫名让她联想到肋骨折断的声音。
望着洞外的雨帘,思绪却飘回烟火大会前的街角。
蓝染队长明明有完美的在场证明,却选择让副队长独自处理虚群暴动,究竟是队长的体贴,还是副队长的倔强?抑或是五番队那套《绩效考核标准》根本就是本《受虐狂养成指南》?
陆荨默默在心底给五番队画了个巨大的红叉。避雷了家人们,这破单位把下属当牲口使,谁爱去谁去。
市丸银不知道陆荨在心里编排他单位五番队,闭目养神的侧脸在火光中格外安详,如果能忽略那身血迹斑斑的死霸装。
陆荨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后脑勺试图调整到更舒适的位置,对方突然倒抽冷气。
“嘶——”他虚弱地指了指后脑黏稠的血迹,“小荨……这是新型谋杀么?”捧着那颗银色脑袋的手瞬间僵住,指腹下的触感意外柔软,像刚做完全套蛋白矫正的上好绸缎。
陆荨下意识模仿起给狐狸顺毛的动作,却在第三下撸过头时猛然惊醒:等等,这是在干什么?
“不然……来个膝枕?”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陆荨听见自己脑内传来“咔嚓”一声,那是节操碎裂的声音。
她的脚趾在和服下疯狂施工,已经抠出了一座日式山水庭院。完犊子,这绝对是被香织私藏的那些现世少女漫画荼毒的后遗症。
市丸银的睫毛颤了颤,像听见了什么绝世笑话,原本惨白的脸色都因憋笑泛起诡异的红晕:“小荨啊……”他拖长的尾音像沾了蜜的毒针,“每次都能给我新的惊喜呢~”
陆荨正准备把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扔出去,肩头突然传来沉甸甸的触感。银发死神额头抵上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拂过锁骨,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别动……”这声呢喃轻得如同地狱蝶振翅,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让我靠会儿。”
陆荨瞬间化作人形雕塑。静灵庭著名垃圾话制造机居然主动开启静音模式?更惊悚的是,她竟从这声呢喃里听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一定是失血过多,人设都崩坏了。
洞外的雨声渐密,她连呼吸都放轻到极致。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睫毛扫过颈动脉的酥麻,血珠沿着锁骨沟蜿蜒的轨迹,还有混杂在血腥气里那缕若有似无的松木香。
不得不承认,战损版银毛死神确实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如同被雨水打湿的刀锋,折损却更显锋芒。
《死神心跳周刊》的投稿地址在陆荨脑子里浮现:市丸副队长虽然危险,但实在美丽。
岩壁上晃动两个扭曲的影子,肩上的重量突然滚烫得让她想起真央鬼道课上炸过的第三个火球。
拜托,收收味儿吧。陆荨又掐了一把大腿。
现在最该考虑的是怎么把这位一米八的死神运回静灵庭,而不是在这里研究什么“战损美人图鉴之破碎感美学”。
然而尸魂界的通信技术古老得还停留在“地狱蝶传书”的原始阶段,显然技术开发局没有理解如何为民办实事,这破地方连“村村通”工程都没落实,关键时刻连只扑棱蛾子都找不到。
此时此刻陆荨只想点播一首现世流行曲——《经济舱》,祭奠这个拨不通电话,也没有滴滴打车的晚上。
她低头看了眼半死不活的市丸银,这位在真央课堂上把她当猴耍的副队长,此刻虚弱得像个被戳破的柿子。
“市丸副队长,我们到底该怎么回去……”她戳了戳对方被雨水浸湿的发尾,“您就没有什么亲友,发现您夜不归宿后,急得连夜开着静灵庭特供迈巴赫打着双闪来荒郊野岭捞人?”
银发死神的瞳孔微妙地收缩了一瞬,像被突然照亮的蛇瞳,又迅速恢复成那副慵懒的模样:“真遗憾呢……”他拖长的尾音里带着血沫的声响,“像我这样自说自话的家伙……怎么会有人惦记呢~”
陆荨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后脑勺,要真信了这句鬼话她明天就要被人推销买保健品了。
香织要求她熟读的《护廷十三队秘辛》最新一期明明用整整两个版面报道过,这位副队长大人和十番队的金发大美女死神是从流魂街时期就形影不离的青梅竹马。
“哦?是吗?”她故意拉长声调,指尖坏心眼地戳了戳他染血的肩章,“那上个月《静灵庭绯闻速递》头版那张照片……”模仿着港媒八卦记者的腔调,“标题我记得…是‘五番队副队长深夜密会金发佳人,居酒屋包厢停留三小时’。”这可是香织的年费VIP会员才有资格独享的一手八卦,“小报上怎么形容来着……好像是‘金发辣妹’‘青梅竹马’,需要我继续念吗?”
市丸银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像条被踩到七寸的毒蛇。他苍白的假笑变得生动起来:“小荨这么关注我的花边新闻……”带着血腥气的吐息拂过她耳垂,“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哈?”陆荨一把抓起染血的裙摆,“我这是陪花园香织大小姐追星被迫补课好吧?”她挥舞着破布条的样子像只炸毛的猫,“是——被——迫!”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耳尖泛起点点的红。
《死神心跳周刊》把市丸银归为“狐系”,陆荨建议这期编辑应该去看看眼科。
这分类简直错得离谱,分明是条毒蛇才对。冰凉滑腻的吐息,捉摸不定的行踪,还有那双永远含着算计的上扬嘴角,简直把“危险生物”写在脸上。
可偏偏就是这条毒蛇,在虚群来袭时精准地降落她的身边,用斩魄刀划出漂亮的弧光。
那些骇人的虚在刀锋下碎裂成漫天灵子,陆荨曾偷偷把这一幕列为自己在尸魂界最受触动的风景,虽然她死都不会承认。
雨声渐密,将现实与回忆的界限冲刷得模糊。记忆中那个游刃有余的身影,此刻正靠在她肩头喘息。她的指尖悬在他背后的伤口上方,血珠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蓝光。
原来死神也是会流血的啊,她恍惚地想。那些在课堂上被神化的存在,此刻也不过是温热血肉组成的躯壳。
她的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你们死神都是这么单打独斗的?”没有战术配合,没有后勤支援,战术素养还不如流魂街的混混团体,“就靠一把斩魄刀硬刚?连个奶妈都不带?”
眼前浮现出真央教科书上那些孤胆英雄的插图,每页都写着“个人英雄主义”六个大字,简直是对团队协作的侮辱。
“四保一”才是版本答案懂不懂?
市丸银的嘴角扯出一个带血的弧度:“你们?”,他故意重读了这个词,“等小荨从真央毕业,很快也会成为‘我们’死神呢~”
“我的职业生涯规划里可没有‘单挑虚群’这种选项。”想起大虚们随心所欲的长相扭曲的肢体和刺耳的尖啸,陆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简直是对审美和耳膜的双重暴击,多看一眼都算工伤。
“那些玩意根本是精神污染。”她压低声音,“说真的,一个人冲进虚群里,真的不会腿软吗?”
市丸银闷笑出声,牵动伤口又渗出新的血迹:“害怕?”他歪着头的样子宛如吐信的蛇,“那种东西,早就在成为死神的第一天就扔掉了哦~”
月光穿过洞口的雨帘,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荨突然意识到,这条毒蛇或许从破茧成蝶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体会过“恐惧”的滋味了。
“小荨啊……”带着笑意的气音拂过耳畔,“死神本来就是……”
“独自赴死的职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