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夏将牢狱中的狱吏召集到一处,掏出暮拾的腰牌展示给众人看。
“少卿新招了些狱吏,这里的事务暂且交由他们,稍后我带你们离开,回去休息几天。”
狱吏们很是高兴,按照北夏的要求将牢房钥匙一一上交后等在一边。
北夏几人穿过幽深的走廊,来到尽头的两间牢房处,他乔装成狱吏的几人抬起头,站在前头的是苏千夕和柳乐乐,后面是北夏与马贺以及暮拾藏于坊间的追随者。
苏千夕紧盯着牢中满身血迹的暮拾,一步步走近牢边,颤抖地伸出手握住冰凉的牢门,转头对北夏声音发颤急急说道:“钥匙,钥匙在哪?”
北夏急忙找出钥匙上前开门,牢门将将打开,苏千夕就急切地冲进去,踉跄地跑到暮拾身旁跪在地上,目光落在暮拾身上的道道伤口和干涸的血迹上。
她轻轻环抱住暮拾,将头埋进他的肩膀,浑身颤抖轻轻啜泣。
一只大手轻轻扶在她头上,苏千夕微微皱眉,耳畔传来暮拾沙哑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还带着他们一起过来,简直胡闹。”
苏千夕缓缓将头抬起,一双泛泪的眼睛盈盈望着暮拾,“太子事成后定会寻个由头杀了你的,你留在牢里无异于待宰的羔羊,你要我如何能不来。”
牢门外的几人这会儿也走了进来,北夏开口道:“郎君,你放心,我们都安排好了,我和马贺顶替你和锦王的身份留在牢里,牢中的狱吏也换成我们的人了,大理寺卿王满不会发现。”
暮拾看过几人后,皱眉询问苏千夕:“你们不是硬闯进来的?是怎么做到的?”
苏千夕从北夏手里接过来暮拾的腰牌,“用这个,我们断定他们为避免落人口舌,是不会用你二人的真实身份入狱的,所以现在你这个大理寺少卿还是这里说话好使的人,你人不在,这腰牌倒还蛮有用的。”
说完话,她将暮拾缓缓扶起,“快换衣服吧,我带你回家。”
暮拾看向他对面的牢房,“马贺,你还不快去将你们锦王也放出来,你们这么多人围在我这,他估计要急死了。”
几人转过头,正看见趴在牢房栏杆处往这面看的锦王,锦王见状转过身去轻咳两声缓解尴尬。
暮拾在苏千夕的搀扶下缓缓走出自己的牢房,他来到北夏身旁轻拍他的肩膀询问:“有多余的狱吏吏服吗?”
北夏点点头,“有,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多带了几件。”说话间他和身边两名男子纷纷扒开最外层衣服,露出套在里面的第二件青色吏服。
但却面露疑惑,“可是郎君,咱们衣裳互换就行,用不上这多余的吧?”
柳乐乐似乎明白了暮拾的想法,开口道:“你是不是不想让他们替换你们?可是就这样一走了之,明日太子行事之时必会让人来查看锦王和你是否被关得妥当的,如果发现你们不见了......”
暮拾点点头,“没错,不仅是我们,只怕太子事后还会劳神费力地抓进来不少人,如果发现我们没在此处被好好关着,到时他们还要费力将我们抓回来,倒不如让他们以为我和锦王始终在这牢中,也免去了麻烦,我们行事亦可方便些。”
暮拾抬手在空中比量了下方向,“从这走到头,右拐第二间有两名死囚犯,你们替我们留在此处终究是凶吉难辨,不如就让那两名穷凶极恶之人在死之前为咱们做件好事吧。”
很快事情便办妥,北夏带着身后身穿吏服的数人缓缓离开了大理寺,出了大门又走了段距离,北夏才止步转过身。
“你们可以散去了,这几日在家好好休息。”
听了他的话后,身后有几人行礼离去,他们便是原本在大理寺牢狱中的狱吏,现在牢狱之中已经替换成了暮拾他们的自己人了。
待那些狱吏走后,苏千夕忧心道:“那两名死囚犯不会被发现吧?”
暮拾自信点头,“所剩不多的入梦香刚好给他们用了,能好好睡上一大觉,太子的人现在心思都在明日之事上,并不会真的想将我们直接杀了的,事成之后有的是理由,王满见到那二人在牢中便会放心了,我们只能赌他不会那么细心发现端倪。”
苏千夕缓缓点点头,询问暮拾之后的事情,暮拾却只是微微笑笑,“太子明日具体要做什么我们还不得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
几人很快便回到了苏府,苏景君急匆匆迎了出来,恭恭敬敬对锦王行了一礼。
“事急从权,只好委屈大王在下官府上将就住下了。”
锦王赶忙扶起苏景君,“苏公不必如此,非常时期大家不拘泥于虚礼,共同抗敌乃是眼下大事。”
苏景君接着说道:“我已经派人打探过了,明日中秋宴后,陛下要携贵妃到城中游湖。”
锦王急忙吩咐身旁的马贺去召集城中的暗卫,务必保护好陛下的安危。
随后表情严肃地对众人说道:“宫中的王太医今日同我说起太医院最近的怪事,院中频频丢失药物,他将那几种丢失的药细细捋顺了一番,猜测宫中有人要行下毒之举。”
苏千夕心中一惊,此情此景她甚是熟悉,就在她体验过的原剧情中,皇上中秋游湖,被太子设计下毒,那个版本中暮拾没有报仇的支线,折冲都尉严虎也没死,他伪造假兵符借由缉拿城中霍乱之人带兵围了皇城。
只是那个版本还没体验到结局就被室友给程序格式化了,一起回到初始,她重开许多遍都没走上原剧情的正轨,包括这次穿进来身临其境都没按照原剧情走,以至于她都忽略了原始剧情。
她缓缓抬眼,小自言自语道:“所以,这是又回到了原剧情线了?”
原剧情中的大理寺少卿是谢墨童,但如今谢墨童所替代的正是折冲都尉严虎原本的身份,原剧情并未走完,她也不知道最后皇上如何,兴安城如何,谢墨童当时作为主角是如何破局的。
她担忧地瞪大双眼看向众人,“太子要给皇上下毒,之后会诬陷贵妃和锦王,然后软禁皇上。”
众人皆是一惊,唯有暮拾和锦王面色平静。
暮拾冲着苏千夕笑了笑,“夕儿,你还真是聪明,我和锦王在狱中之时也是这般盘算的,不过你放心,王太医已经有所安排了,只是以防我们猜测错误,还是要安排护卫保护好皇上安全,毕竟这引蛇出洞之举不能变成假戏真做啊。”
锦王也笑呵呵地看向众人,“大家早点歇息吧,明日之后还要继续劳身费神呢。”
众人散去,苏千夕领着暮拾去到为他提前收拾出来的厢房,路上暮拾突然停住脚步,没头没脑对苏千夕说了句“我早就知道了。”
苏千夕一愣,疑惑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望向暮拾。
暮拾缓缓靠近,抬手将她鬓角散下的一缕发丝别进耳后,如水般的目光注视着她,带着移不开眼的爱意。
“我早知你不是苏千夕,从你在郊外农宅教我做血包开始,你不是她,我爱的人亦不是她,虽然我不知其中缘故,但我很早就知道你跟她不是同一人。”
苏千夕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暮拾,知晓他眼中爱意是真实存在的,才眉尾微微下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在心头扩散开来。
“你竟全都知晓。”
暮拾点头,“那日在叛军军营,我就察觉出你很在意此事,便一直想与你说明,我所爱从来都不是别人,从爱意生出开始,它就只属于你,现在的你就是我爱之人。”
苏千夕扑进暮拾怀中,双手抠紧他的胳膊,呜咽道:“可是我好怕,因为也许有一天我会突然离开了,之后这里会是什么样我一概不知,也许整个世界会按下暂停键,也许大家会遗忘一切重新回到故事开头。”
苏千夕落寞地想着,就算身临其境的体验,也许也免不了被重置恢复出厂设置吧。
暮拾轻轻将下巴落在苏千夕额边,“你说的我虽然听不懂,但我知道你心中惧怕失去,没有安全感,你是勇敢的女孩,何不为自己勇敢一次。”
苏千夕眨巴着眼睛抬起头,“勇敢一次?”
暮拾点点头,脸上露出回忆的微笑,“你赶跑了家中的坏女人,接回了生母,还创办了风靡城中的娘子茶铺,又帮了我那么多事,人生短暂,大家都会死,最后化为虚无,但所做的事不会因为人自身的消亡而失去意义,一切都有痕迹留在世上。”
苏千夕狠狠点了下头,“嗯,阿炎。”
暮拾微微愣了下,“你叫我什么?”
苏千夕抿嘴笑了笑,“我跟父亲打听过了,勇穆侯世子名字叫做陆炎,小字是一个‘炽’字,就是柳乐乐口中‘炽郎’那‘炽’,怎么,她唤得你的本名,我却不行?”
暮拾笑着摇摇头,“你如此叫我,我心中自是欢喜的很,那我叫你‘夕儿’”你可是不愿?”
苏千夕摇了摇头,“之前是介意的,但现在不了,我心中所有的不安都在刚刚被你压下了,我知你这一声‘夕儿’唤的是我便好。”
看着暮拾的目光缓缓落在她桃花般的双唇上,苏千夕捏紧手指,抿了抿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