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老家来了人。
外婆一进屋，看到女儿躺在那里，顿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她踉跄着扑到床边，一边哭一边指责，声嘶力竭地喊着：“是不是你爸那个杀千刀的害了我女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人呢？躲到哪里去了？怎么到现在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是不是他逼死了我的孩子，我那么好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会自杀！”
说着，外婆像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嘴里开始蹦出一连串恶毒至极的词语，一股脑儿地朝着季明晨奶奶那些人咒骂。
很快，双方亲戚在客厅里吵成了一锅粥。
这边的人扯着嗓子指责对方没良心，那边的人也不甘示弱地回骂，叫骂声、推搡声、摔东西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季明晨呆呆地站在一旁，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了闹剧，是妈妈的电话。
“一定是爸爸的电话。”
季明晨猛地跑过去，快速接起电话，
“是秦欣女士吗？您先生的遗体怎么还没有人来办手续带走？……”
电话那头传来了女警察严肃而冰冷的声音。
季明晨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声音抖得几乎不成调：“什……什么遗体？”
“请问您是秦欣女士的什么人？”女警察再次问道。
“我……我是她的儿子，我妈妈昨天……昨天去世了。”
季明晨的喉咙像是被刀片划过，每说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哭腔，泪水在眼眶里疯狂下落。
“请问什么遗体？谁的遗体啊？”
“您是季明晨吗？我们需要通知您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女警察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接着，女警察告知季明晨，他的爸爸因涉嫌挪用银行巨额款项，在被警方追捕的过程中，与两名追捕的警察发生了惨烈的车祸，最终不幸身亡。
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母亲的离世已经让他的世界摇摇欲坠，如今父亲的噩耗更是将他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季明晨将消息告诉在的人，客厅顿时传出一阵阵哀鸣，奶奶接受不了打击，晕倒了，众人又是乱作一团。
父亲母亲的葬礼很简单，亲戚们出钱出力，才堪堪让父母入土为安。
葬礼结束后，亲戚们坐在客厅。
他们表情神色各异，有的面带忧虑，有的则显得急不可耐。
季明晨的舅舅坐在角落里，手中夹着一支烟，火星在昏暗的灯光下明明灭灭。
他眉头紧皱，嘴唇嚅动着，在心里反复斟酌着措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明晨啊，你爸妈突然就这么走了，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儿！可咱们活着的人，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你从小学习就好，是块读书的料，也得为自己以后的日子好好打算打算。”
说完这番话，舅舅沉默了下来。
坐在他身旁的舅妈见状，立刻使劲拧了一下舅舅的胳膊，眼神凶狠地瞪着他。
舅舅吃痛地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不忍心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这时，一位年长的伯父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季明晨，语气中带着几分同情，但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焦虑。
“明晨啊，你爸妈这一走，家里这一大摊子事儿可咋整啊？这家里家外的，以后都得靠你自己了。”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几位叔婶、表亲也纷纷点头附和，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季明晨的姨父坐直了身子，表情严肃地说道：“明晨，你也别怨我们说话难听。当初你们家买这房子的时候，找我们借了二十万，那可是我们两口子辛辛苦苦攒了好些年的血汗钱！现在你爸妈都不在了，你看看这钱该怎么还？”
“可不是嘛，我们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当时你爸爸来我家，找我借了三十万，还拍着胸脯说今年年底一定还。可你看看现在，这钱可咋整啊？你也知道你婶婶家不富裕，这钱要是要不回来，我们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季明晨的婶婶，直截了当地说道，手中紧握着一张欠条，那是爸爸生前所借下的债务凭证。
季明晨呆呆的看着原来在他面前一个个慈祥的人，不知所措！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沙哑地回应：“对不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爸妈刚走，我还在上学，实在没有钱还。”
舅妈这时候着急的插嘴：“那个，季明晨呀！你妈当时在舅妈家还借了二十万，也说好了今年还！”
舅舅见状，赶忙伸手去拉舅妈的胳膊，皱着眉头，压低声音劝道：“你这是干什么呀！这么逼一个孩子做什么？他还在上学，上哪去弄这二十万！”
舅妈瞪着舅舅：“没有钱可以把房子卖了呀！这房子可是学区房，地段又好，卖了之后还能剩下不少钱呢！到时候他有了钱，自己也能好好生活，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儿嘛！”
季明晨无助的低下头，“这个房子……已经卖了，房东下周就要来收房子了。”
一群亲戚全都围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钱呢？卖房子的钱去哪里了？”
季明晨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窒息感，“我……我也不知道钱去哪了，爸爸走的时候把卖房子的钱拿走了，而且……爸爸的银行卡也被冻结了。”
这些亲戚们听到后，全部开始质问季明晨，“那怎么办呀？”
“什么？钱没了？那卖房子的钱到底去哪里了？”
“这可怎么办呀？这钱可不能就这么没了呀！”
“大家都不容易，挣点钱多辛苦啊，你不能就这么赖账不还了吧！”
季明晨被这如潮水般的质问声紧紧包围着，只觉得呼吸异常困难。
就在他感觉快要被压垮时，季明晨的奶奶如同一只护犊心切的老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她张开双臂，将季明晨紧紧护在身后，瘦弱身躯像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挡住了那些如利箭般射来的目光。
“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么逼一个孩子，能逼出钱来吗？他一个还在上学的娃娃，能有什么钱啊！
你们现在这么咄咄逼人，是想把我孙子往绝路上逼吗？你们的心咋就这么狠呐！季明晨可是你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多懂事、多有出息，你们心里没数吗？
等他以后长大了，有本事了，挣了钱，肯定不会少了你们的！”
季明晨抽噎声从喉咙里断断续续地溢出，他带着哭腔，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奶奶，奶奶……”
奶奶转过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泪痕，却依然努力挤出一丝笑，对着季明晨说：“孩子，你告诉他们，你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让他们都瞧瞧，咱季家的孩子，骨头硬着呢！”
季明晨咬紧牙关，嘴唇被咬得发白，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请大家相信我，这一切的债务我都不会逃避，我会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只是现在，请给我一些时间。我向你们保证，以后我一定会一分不少地把钱还上！”
说完，他缓缓地弯下腰，对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亲戚们面面相觑，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过激，纷纷悻悻离去，留下了一片狼藉和重归宁静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