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绥愣在原地,抓紧书包背带,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根本使不上力气,更别提离开这里了。
许魏然笑眯眯地看着安以绥,将他的恐惧视若无睹,又或者说是享受。
许魏然朝安以绥伸出手,温柔地说:“过来。”
安以绥叮住许魏然弯起的眼睛,下意识迈开腿,像曾经一样朝着那个人走去。
韩凌眉头紧皱,抓住安以绥的胳膊,说:“你怎么了?”
安以绥直勾勾地盯着路灯下的那个人,喃喃道:“我要过去,我要听话。”
这股精神状态明显不对,比今天早上的反应还要严重。
韩凌敏锐地望向许魏然,他依旧笑眯眯地站在原地,姿势越发悠闲,眼中满是笃定。
许魏然毫不避讳地与韩凌对视,无声道:“他可是很听我的话的。”
韩凌收回目光,忽略那道明晃晃的挑衅。
安以绥的身体微微颤抖,明明是害怕到极点的表现却还是固执地想要挣脱韩凌的手掌。
韩凌直接遮住他的眼睛,将人揽在怀里,简单粗暴地打包带走,然后对许魏然竖了个中指说:“滚。”
直到许魏然的的脸不再直白的呈现在眼前,安以绥才对这个世界稍微有了实感。
安以绥将脸埋在韩凌的胸口,尽管身体还是难以控制地在发颤,但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
韩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今天还回去吗?”
安以绥的声音哽咽,一边摇头一边小声说:“不要回去。”
韩凌:“好。我给阿婆打电话说一下。”
“嗯。”
韩凌想空出手去掏手机,但是安以绥抓得太紧了,韩凌无奈:“你先松松手,我要拿手机,乖。”
闻言安以绥才稍微将身体撤开一点,不过手上依旧紧紧地抓住韩凌的衣角。
“阿婆,今天安以绥就不回去了,他要去我家住一晚。”
电话对面安阿婆叮嘱了几句,也没有深究为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韩凌轻拍安以绥的肩角,说:“好了,现在跟我回家吧。”
很快,韩家的司机到了。
安以绥也逐渐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慢慢放下抓着韩凌衣角的手。
在场有了第三个人,安以绥后知后觉刚才的行为有些羞耻,上了车就离韩凌远远的。
韩凌看着安以绥的动作,有点想笑,刚才倒是很坦诚。
安以绥专注地看向窗外,眼睁睁地看着车子驶离学校所在的老城区,外面的建筑物逐渐变得高大。
安以绥到底是没忍住问道:“你家究竟在哪里啊?”
韩凌姿态闲适的躺在后座上,看着好奇望向窗外的安以绥,卖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安以绥回头看了一眼他,很快又被窗外的风景吸引走了目光。
韩凌实在不知道外面千篇一律的城市建筑有什么好看的,不禁疑惑,“外面这么好看吗?”
安以绥没有回头,“我没有来过这里。”
听到这话,韩凌其实挺震惊的,“你转学到这里已经这么长时间都没来市中心逛过吗?”
安以绥摇了摇头,说:“没有,根本没有时间。”
韩凌:“行吧,有时间我带你逛一逛,这里建的还不错。”
最后车子驶进了一个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
韩凌刚想开口,结果一回头就看到睡得正香的安以绥,于是那句“到了,下车”自然而然就咽了下去,他侧过身慢慢靠近安以绥,却发现他的脸上是已经干涸的泪痕,整个人蜷缩在一侧,呼吸均匀绵长。
看样子是累了。
韩凌用食指轻轻蹭了一下安以绥的脸颊,低声说:“小可怜。”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
很轻,明明这段时间脸上已经有了一点肉,抱起来还是像一团没有重量的小猫。
韩凌朝驾驶位点头,说:“麻烦您了,不过今天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我父亲了,免得他担心。”
司机愣了一下,说:“好……好的。”
剧烈的情绪波动耗费了太多精力,安以绥这一觉睡得很沉,就连被人换了一身衣服放到床上,都没有惊醒。
韩凌看着在床上乖乖躺着的安以绥,叹了口气,还是去隔壁的客房对付一宿。
第二天安以绥是被一阵有规律的闹铃吵醒的,习惯性地朝床头摸去,可是手在空气中胡乱扒拉了好多下都没有摸到闹钟。
这时,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啪嗒——”一声,恼人的铃声终于消失了。
韩凌将安以绥探出被子的爪子重新塞了回去,然后说:“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等下我叫你。”
等安以绥的意识彻底清醒,已经早上七点了。
看着头顶陌生的水晶吊灯以及四周风格独特的装潢,安以绥的大脑开始缓慢重启。
这里是哪里?昨天发生了什么?
哦,想起来了,昨天晚上遇到了那个神经病,然后哭了,然后被韩凌带回家了。
等等,我哭了。
我当着韩凌的面哭了!
安以绥呆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耳尖逐渐泛起红晕,努力平静了一下心绪还是无济于事,果然还是觉得好丢脸。
算了,还是起床吧,今天还要上课。
床头整齐地叠放着一套崭新的校服,安以绥提起一看,虽然略大了些但是不影响穿着。
不成想,刚刚撩起衣摆,某个人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于是,粉嫩的两点、纤细的腰身以及向下延展的皮肤肌理皆直白地映入闯入者的眼中。
韩凌丝毫不觉得尴尬,十分自然地说:“你已经起了,那就赶快起床吃饭吧。床头是我高一的校服,你穿着应该还算合适,卫生间里我已经拿出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具,白色的。”
说完便十分识相地掩上了门,徒留下面红耳赤的安以绥徒劳地抓住那层薄薄的布料。
安以绥恶狠狠地将那件稍显宽大的短袖套在身上,在心中暗自唾弃自己。
脸红什么?都是男生,真是大惊小怪!
等到安以绥在镜子前站好才发现这身校服到底还是有点大了,就连锁骨下的红痣都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安以绥伸手抚上它,奇怪,怎么感觉周边的皮肤有些发红,连那一颗小小的痣都显得格外鲜艳欲滴。
不知何时,韩凌已经站在身后,正默默透过镜子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安以绥猛然惊醒,匆忙放下自己的手指,有点结巴:“怎……怎么了?”
韩凌没有说话,双手伸到水池边上,从后面看,这个姿势像极了将安以绥紧紧地抱在怀里。
安以绥的身体僵住了,正在思考该如何开口,结果就看到韩凌露出了与平时一般无二的笑容,说:“给,帮你挤好牙膏了,快点刷牙,然后到餐厅吃饭。”
安以绥接过递过来的黑色牙刷,“我知道了。”
韩凌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我在餐厅等你。”
安以绥捏着裤腰慢慢地从卧室里出来,有些为难地说:“韩凌,这条裤子真的有点大,好像不太合适。”
韩凌看了一眼,说:“没关系,吃完饭我给你找一条腰带。”
安以绥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又想到自己早上醒来身上穿着明显大了一号的睡衣,问道:“我的衣服呢?”
韩凌:“洗了,还没干。”
安以绥偷偷瞄了一眼正在吃饭的韩凌,人家毕竟照顾了自己,还早起做了早饭,于是闷闷道:“好吧,记得帮我找腰带。”
韩凌拉开身旁的椅子,说:“我记得,现在快点吃饭。”
安以绥抿了抿嘴唇,上面还残留着牙膏冰凉的感觉,为什么感觉他今天早上有点凶。
其实这个感觉没有错,韩凌今天的心情不是很美妙,甚至可以说十分糟糕。
那股积压的气已经在心中闷了好久了,昨天晚上也只是抱着安以绥才睡了那么一小会儿。
就在昨天晚上韩凌将安以绥安置好就打开了手机里的那份文件。
他是在是忍不住了,安以绥今天的状态着实是吓到了韩凌了。
而且韩凌知道,一味的等待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真相早知道亦或是晚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他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那份文件看完之后是个人都很难保持冷静。
窦临办事一直很靠谱,这次更是过分靠谱了。
许魏然的人生经历几乎是原原本本、白纸黑字地写在上面,雁过留痕,包括一件隐秘的往事亦无所遁形。
蓝底的证件照拍的很好,青春阳光、温柔谦和,满足了普通人对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的一贯印象。
许魏然,男,17岁,是土生土长的岚城人,父亲早年因故意伤害罪入狱,至今仍在服役;母亲是一名普通面馆的老板,收入还算可以。许魏然从小学习成绩就十分优异,不过在上小学时并不合群,十分孤僻,直到升入初中才渐渐展露头角变得开朗。
值得一提的是他开始发生变化是在和安以绥成为邻居之后。
韩凌摩挲着手机屏幕,是接触到安以绥之后就改变了吗?按下心中的疑虑,手指轻轻滑动,新的内容出现了。
刚刚大概扫了一眼,韩凌的血压瞬间飙升。
有点想打人了,把人揍死的那种。
手机屏幕上的每个字都像是在对许魏然的控诉,对他罪恶的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