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哪有那么容易脱身，飞行器上能容纳的人数有限，这里的NPC虽然所剩无几，但想一次性全部撤离还是有些牵强。

控制室里，很快反应过来的魏声想下去找人，但门还没出就被NPC拉住了。

“魏先生，你可不能走啊！”

“就是就是，虽然我们之前收到过来自其他星球的回应，但现在贸然朝着他们的坐标过去，总归还是不安全。”

“有你在，我们更放心。”

“大局为重啊！”

魏声有心想反驳他们嘴里的“大局”，但想到之前和陆云初商量好要验证的事情，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资源紧缺，时间有限，有机会逃离末世的飞行器仅此一架。

能在怪物围困下活到现在的都是幸运儿，但此时此刻，只有登上飞行器的人才最有可能活下去。

灰白体人类所占领的星球上，彩色体陆云初和齐寒舟一前一后顺着背离城市的方向走去。

“这里昼短夜长，差不多快入夜了，真要下去？”齐寒舟转头看着栏杆外寂静无光的深渊，再一次向陆云初确认道。

陆云初头也不回地笑了起来：“那是当然，怕就回去，师哥不会笑话你。”

齐寒舟冷笑一声，他又不是活人，难道还会怕死不成？

“小师哥莫不是忘了，午夜时你与灰白体的位置会产生变动。”

陆云初略微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然后回过头对他卖了个惨：“所以才要速战速决，师弟肯定不忍心看我孤零零流落在外，一定会帮我吧？”

别说齐寒舟现在就想一拳锤死他，就算真的愿意搭把手，他也确实帮不上多大忙，谁让他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呢。

“别贫嘴了，你到底留了什么后手？”

他话刚说完，天色就像昨天一样骤然转入昏暗，丝毫停顿都没有。

这代表入夜，也就是深渊下无脸怪物暴动的时刻。

陆云初摇了摇头，说：“师弟，你的运气怎么比我还背？”

齐寒舟眉心一跳：“……滚。”

早知道就不陪他来作死了。

陆云初大概是真的热衷于作死，如果老实待在林知照身边，别的不说，起码性命无忧，可他偏不，非要跑出来冒险。

就像曾经，裴曦这个人向来是算无遗策，齐寒舟始终不信，除了赴死这一条路，裴曦别无他法，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裴曦脑子抽了风。

地面震颤得越来越厉害，大概是怪物们要从深渊往上爬了。

齐寒舟拢了拢衣襟，咬牙切齿地想骂人。

突然之间，一道毫无感情的女声在身畔响起：“莱尔俾斯，隐形，匿。”

栏杆前，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几乎是同一时间，数百只无脸怪物从栏杆外冒出了头。

碰巧打了个时间差，陆云初装模作样地捂了捂心口，还分外做作地瞄了一眼脸黑成煤炭的齐寒舟，忍不住嘴欠道：“玩儿的就是心跳，师弟，有趣吧？”

齐寒舟瘫着脸不想理他：“多谢程小姐。”

面无表情的程榆疏离地点了点头，等到大部分无脸怪物都向着城市进发，她才默默出手抓了只吊车尾的来做工具，毕竟没有飞行异能，想下到深渊当然还是借助无脸怪物最为便利。

“我时间不多了，”陆云初低头望着躁动的深渊说，“走，下去探探它们的老巢。”

另一边，城市东北角。

被NPC唐萍搀着手臂的宋秋脸色有些发白，她僵着身子问：“程小姐怎么不见了？”

“不放心老大，所以跟着回去了。”刚趁机跟程榆约好出去切磋的邱恬心情十分舒畅，信口就胡编了个理由。

至于真正原因，邱恬猜测应该是她和程榆实力相当，没必要同时去干一件事，太浪费人力。

听到她的回答，魏声忍笑摇摇头。

“唐阿姨，你确定你女儿被抓到这边了吗？”到底还是正事要紧。

唐萍抬头快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就是这儿，肯定是！”

魏声认真观察了一下离他们最近的这栋建筑，原本的楼层应该很高，但现在也只有第一层楼能够正常使用。

再考虑上所处的位置，这里貌似是一个半商业化的政府机构。

邱恬跟他对视一眼，语气夸张地说：“唐阿姨，你跟你女儿关系可真好，居然都能用上心灵感应了！”

“……”赵文妤捏了捏余一舟的手指，确保自己没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唐萍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理由太勉强，但她似乎并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所以补救起来也显得苍白无力。

“这儿其实是我女儿工作的地方，我女儿说过，这个时间点之前如果她没回家，一定是在研究所里遇上了危险，所以我才……”

邱恬很配合地接话说：“我明白您的意思，慌不择路，否则您怎么会忘记，白天在城市里人越多越容易碰上怪物呢？”

唐萍眼巴巴地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选择闭上了。

魏声有些头大地揉了揉鼻子，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唐阿姨，救您女儿最重要，我们赶快进去吧。”

唐萍迫不及待地连连点头，说不清是被邱恬这张嘴说怕了，还是被魏声的话给提醒到了。

说来也奇怪，这家研究所竟然连个看门的都没有，也可能是因为末世里朝不保夕的，很多东西都不太有必要，自然也就松散了很多。

一行人穿过大厅拐进一条长长的走廊，邱恬转头看着墙上的画框，貌似都是这家研究所历年来所获得的奖项，看起来履历丰厚，估计还是业内拔尖水准。

“唐阿姨，这家研究所是做什么的呀？”邱恬随口问了句。

唐萍眨了几下眼，头微微往下一垂：“呃，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他们文化人弄的东西，我也听不懂……”

邱恬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有点惊讶地问：“可您不是说这条仿真狗是你女儿的老师研究的吗，也就是说他们是专门研究这些的？”

赵文妤淡淡笑了下，状似无意走到了唐萍另一侧：“这应该只是涉及到的一个领域吧，智能机械一类，我以前也做过这些。”

时刻注意NPC动向的魏声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啊，是这样，”唐萍用纸巾擦了擦额头，又叠好紧紧攥在手心里，“走这边。”

赵文妤半真半假地继续说：“但我看墙上挂着的奖项里没有跟器械制造相关的，反而都是生物基因的研究项目。不过万变不离其宗，两者也有相通之处，您女儿能进这里，真是厉害。”

这种时候还有人陪着自己胡闹，邱恬嘴角都有点压不住了。

一旁的魏声却是抓住了关键字眼，对这间研究所的真正用途产生了一些猜测。

深渊之下。

用陆云初简单粗暴的描述来说，这里像是没有火的火焰山，到处都灰扑扑的。

齐寒舟把从实验室里顺来的一种药水往袖子上撒了一些，旁边的怪物闻见味道后果然只远观而不敢靠近。

陆云初拍了拍手：“厉害，你怎么发现这玩意儿会对怪物管用的？”

齐寒舟端起架子，格外骄矜地斜睨他一眼：“哼，想知道？”

陆云初眯了眯眼，不远不近地跟在程榆身边躲清净：“嘿，那算了，爱说不说。”

“……”这人怎么又不按常理出牌？

齐寒舟熟练地压下想打人的本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林安告诉我的。”

这下换成陆云初无语了，除此之外他也有点手痒。

“这边。”程榆看起来异常冷静，半点身在怪物老巢的紧张感都没有。

但她展现出来的松弛感和陆云初两人不同，后面两者多半是天性使然，而她则是久经历练，早已成了习惯。

三人转过一个急弯，猝不及防迎面对上一只虎背熊腰的怪物，湿滑黏腻的外表简直令人窒息。

陆云初下意识甩出一张符纸，只是还不等发挥效用，靠前半步的程榆就已经一道水刃横扫向前，眨个眼的功夫便将怪物斩杀。

“彩色怪物畏火，无脸怪物惧水。”说完，程榆又懒得贪功，就简单解释了一句，“你们老大说的。”

齐寒舟差点炸毛：“谁是他小弟！”

陆云初哼笑一声：“不愧是知照。”

齐寒舟看了眼他还夹在指间的符纸，脸上笑得杀气腾腾：“原来给你留了符纸，怪不得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小师哥一如既往地会唬人啊。”

陆云初觉得这符纸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索性就没收起来。

“那是，我可是很惜命的，至于唬人的手段，咱们不相上下，师弟不必这么谦虚。”

“呵，惜命……”齐寒舟被这两个字眼狠狠刺了一下，瞪了他一眼才肯挪走视线。

三个各怀本事的人在深渊里找到了最庞大的那只无脸怪物，这一路好不顺利，陆云初和齐寒舟来回怼了一路，顺道砍了不少小怪，恨不得查着数比上一比，幼稚得让人简直没眼看。

“这么大一坨，真是有碍观瞻。”陆云初眼露惊讶，对眼前这墩小山似的庞然大物表示出浓烈的嫌弃。

齐寒舟家境没他那么优渥，也没养出什么爱美的习惯：“那还不赶紧自戳双目，再晚点可别把自己恶心吐了。”

陆云初临时转了个弯，率先抢占道德高地：“师弟，你怎能如此肤浅？”

程榆没闲情听他们胡诌，直入主题道：“这东西和其他无脸怪物不大一样。”

陆云初下意识跟齐寒舟对视了一眼，又对彼此翻了个白眼。

“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打一顿就知道了。”这里和朝堂争斗不同，用不上太多阴谋诡计，陆云初显然更愿意使些粗糙的手段。

不知道是不是前面嘴欠扯了个火焰山，这一关还真不怎么好过，无脸怪源源不断，打完一茬又来一茬，让人恨不得造把芭蕉扇来全给扇走。

三人正在不遗余力地大闹怪物老巢，偶然发现这只挪动起来都费事的巨型无脸怪物身上暗藏玄机。

——“我怎么觉得它眼睛的位置好像快裂开缝了？”不要钱似的往外甩符的陆云初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齐寒舟一瓶子药水泼过去，凑到他面前的无脸怪直接被腐蚀掉一大半，杀伤力极强。

做完这些，他才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许是想睁眼看看谁这么欠，老往它脸上扔符纸。”

陆云初贫嘴道：“它哪只眼睛看见我扔了？没看见就是诽谤。”

齐寒舟评价说：“幼稚。”

陆云初：“彼此彼此。”

程榆挥手甩出数十道冰刃，刺中的无脸怪被冲力带着飞扑出十余米后轰然溃散。

“有东西要出来了。”程榆打断他们的呛声，而后转头看着那两条窄窄的缝隙，眼神冷得如同在看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