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计。其时北齐深陷战败泥沼,南梁却依旧兵败,未必是败在决策失误,而是后方无援。管子有言:‘凡攻伐之为道也,计必先定于内,然后兵出乎境,是则战之自胜,攻之自毁也。”南梁国内早已是难以为继。这仗,本来就是成败皆输。只是臣妄言,陛下现在当务之急,是考虑要如何应对宇文氏。”
高琛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看得这样透彻。一时目光也晦涩几分。只是战之自胜,攻之自毁这句话,用到如今的北齐朝堂,也是意外地合适。沈捷最后说得却又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他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考虑如何应对西方虎视眈眈的宇文氏。
先皇已经如此老谋深算,却还是败给了宇文氏,不禁让人思考,宇文氏的实力究竟若何。
他揉了揉额角:“这就是我今晚叫你来的目的。我现在想想,那几位戍边大将,应当也是先皇精心挑选,我想让书丞帮我一起想想先皇的真实用意。”
他从旁书架上挑出从前翻过的文书:“我现在只知道东雍州刺史刘胜与宇文朔有杀子之仇。”
汾州刺史尉迟检,东雍州刺史刘胜,怀州刺史杜洋,先皇为什么要在周齐对峙的关键位置选这几个人?
两人对着地图在烛火下又商议了许久,等沈捷回偏殿的时候,天光已经亮了。
他是作息十分规律的人,偶尔通宵,倒也完全承受得住。只是这一夜思绪过于翻腾,以致他身心都格外疲惫。
父亲当日离开建康之时,便已经知晓那是一条不归路。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赌一赌,堵上不堪一击的君臣情谊,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去为南梁赌一个大好前景来。
明明早已料到会是如此凄惨收场,却还是执着地选择了这样做啊。
沈氏作为百年世家,枝繁叶茂,倒了沈赴这一支也动摇不了根基。几位伯父无数次劝父亲要学会放下,说乱世如沧海横流,吾其鱼也,安可冒冲风而乘奔波,何必不自量力螳臂当车,做一些无用功。何必呢?可是总有人要去做的。
按照礼法,此时他应该去陵前为父亲守孝三年。虽拜托军中副将将他的尸首带去颍川的祖坟处归葬,但他还未来得及去祭拜。乱世之中,每一日都弥足珍贵,守孝自然也是做不成的了。
他以为他早已释然,早已心如止水。只是就算再怎样轻轻地提起,仍是刻骨铭心的疼痛。
可他不能回首,他要一直往下走。他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带着父亲的遗志继续走下去。
南朝四百八十寺,如何烟雨朦胧,竟已经像一场永远望不穿的经年的梦。
莲花砖上布满青苔痕,琉璃瓦顶扫不净光阴的埃尘。
曲水流觞的盛景,一点点侵蚀着回忆里醒不过来的人。